万般烦恼事,皆在玉佛中!林晚荣看着字条直发愣,这似偈非偈,似迷非迷的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由字面意思来看,似乎说的是玉佛寺。那玉佛寺早在刚来京城时自己就去过,还在那里第一次遇见了徐芷晴,除此之外,寺宇残垣断壁、残破不堪,唯有一尊巨大的卧佛留有些印象。如今老皇帝这两句朱批,不就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徐芷晴看他发呆,偷眼瞧了一下他手上的字条,见了这两句,微一错愕,回想两人相识之事,便轻声问道:“当初你去玉佛寺,就是为了寻找肖青旋小姐的么?”
林晚荣无奈一笑,摇摇手中的字条:“我又不是善男信女,没事会去拜庙么?是青旋与我相约今年七月初七相会京中玉佛寺,我才赶去看看的。如今皇上这条子,和我所知的情形没什么分别。”
徐小姐一声不响取过那朱批,细细看了两眼,摇头道:“你先莫要失望,今日肖小姐突然现身,又突然消失,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观这字据仿佛一个藏题联,皇上智计百出,御批未必如你想像中那般简单,其中必定大有深意,不如再去玉佛寺看看,说不定会有发现。”
徐芷晴分析的在情在理,林晚荣哼了一声道:“玉佛寺定然要去的。只是皇上老爷子忒不够意思,我这么辛苦的帮他想主意,他早知道青旋行踪却不告诉我,让人恼火之极。”
“你找死了?!”徐芷晴急忙拿那字条掩住他口。四周张望了一眼,见无人留意此处,才稍微松了口气,双眼带怒瞪着他:“在皇宫内院非议皇上,你不想活了?”
他是我老丈人,我非议他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林晚荣也不在意。见徐小姐怒中带忧的神色,知她担心自己,心中涌起一丝感动,突地嘻嘻一笑,拉住她手道:“徐小姐,你留在宫中,便是特意为我传信的么?”
“你胡说什么?”徐芷晴脸上发烫,心中略慌,急急自他掌中拿回小手,嗔道:“鬼才有功夫等你。我是见你是个人才。若是不能上前线领兵抗击胡人,实在太浪费,这才想为大华做点事情,你莫想岔了。”
我想岔了?林晚荣呵呵一笑,叹了口气道:“其实徐小姐你人很不错,学问丰富,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要是能够静下心来一门心思追求我,唉。我现在正处在感情迷茫期,说不定会让你得手地。”
徐芷晴听得面红耳赤,急声叱道:“瞎说些什么,谁要来追求你?你便自己迷茫好了!”她小脚轻迈。急匆匆往宫外走去,走了不远处,忽地又小脚轻跺薄,怒道:“你这人是个死人不成?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去玉佛寺寻你的青旋小姐?若是去的晚了,与她失之交臂,那才是天大的憾事。”
一句话提醒了林晚荣,他拔腿就往外跑,徐芷晴一咬牙。猛地拉住他衣袖,正色道:“我与你一起去!”
“一起去?”林晚荣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是去寻找我老婆,你去做什么?”
徐芷晴神色严肃,淡淡道:“很简单,助你早日寻到肖小姐。遂了心愿,再全心全意为我大华效力。”
这个理由很高尚。林晚荣也无话可说,迈开步子往外行去,徐小姐双手掂起裙摆,小心翼翼的踩着雨水跟在他后面。
方到宫门处,就见徐芷晴的马车停在那里,小丫鬟看了二人一眼,急急迎上来,边掸着她身上地雨水边惊奇道:“小姐,你怎地跟林公子一起出来了?早上你不是说,再也不想见他了么?”
“莫要瞎嚼舌根。”徐芷晴俏脸一红,轻轻道:“我何时说过不见他了?是你听错了。”说到后面,声音不知不觉的小了许多,心虚的低下了头去。
早上那会儿不就是与你开个玩笑么,值得你这么恼怒?林晚荣装作没有听见丫环与小姐的对话,见徐丫头正打着帘子钻进马车,便打了个哈哈道:“徐小姐,你坐着马车先行,我在后面踏雨跟来。你放心,我很快的。”
徐芷晴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轻声道:“想上来便上来,偏要找那么多理由,叫人可怜你么?”
小丫鬟玉珠噗嗤一笑,福了一福道:“公子,小姐邀你上车同行。”
“这回不会把我踢下来了吧。”早上的事情心有余悸,林晚荣小心翼翼的爬上车去,见徐小姐端坐车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有动手的迹象,这才放宽了心思,安安稳稳地坐了进去。
徐芷晴偏过头不去看他,晶莹美丽的脖子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小声道:“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在山东做恶时的胆子哪里去了?”
林晚荣一叹,自言自语道:“休把伤心事来提。在山东做了点好事,却被人又抓又打的,遍体鳞伤直到现在还未好转,真是伤到了心里啊。”
徐芷晴轻啐一口,浑身不自在,不敢说话了。小丫鬟玉珠不知道自家小姐与林公子在打什么哑谜,看看小姐秀脸娇艳欲滴,再看林公子大模大样坐在那里,实在弄不清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一路无人说话,车厢里安静之极,徐小姐静听外面滴滴嗒嗒的雨声,便似自己的心跳一般剧烈。
马车踏水疾行,匆匆朝城外驶去,过了小半个时辰,玉珠探头往外张望了一眼,回头叫道:“小姐,公子,卧佛寺到了。”
徐芷晴“啊”的一声自沉思中回过神来,喃喃道:“这么快就到了?”
“这么慢才到?”林晚荣一句话与徐芷晴同时而出,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意思。见徐小姐怒眉而视,急忙打了个哈哈道:“我是说马车跑地慢,不如我的心飞的快,徐小姐千万不要误会了,其实我很想与你多待一会儿的。”
他一骨碌自车厢里钻出来,蒙蒙地雨丝洒在脸上,让人神情清爽。远处霭霭的青山掩映在薄薄的雨雾里,便像一个戴上了面纱地仙子,分外的诱人。
春雨中的玉佛寺墙壁坍塌,四处残破,不时竖起的椽子,遍地洒落的砖瓦,与第一次来的时候毫无分别。
徐芷晴下了马车,小丫鬟撑着油纸伞,二人站的离他远远。烟雨蒙蒙中,远处的青山绿水都显得那么的缥缈虚无不可触摸。徐芷晴轻声一叹,缓缓吟道:“昨夜星辰昨夜风,雨打楼台烟霭中,谁家小伶唱涫曲,半弹泪滴半弹倥!”
再访玉佛寺,林晚荣心情复杂无比,既因青旋的出现带来些新地希望,又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多,望着残破的断宇,一时之间拿不开步伐。
“就是这里了。”徐芷晴地一声轻笑。打断了林晚荣的沉思,抬眼望去,就见徐芷晴带着玉珠已经行到寺里面,那唯一一块完好的地方。就是上次偶遇徐芷晴避雨之地了。徐小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玉珠说了些什么,又回头望了他一眼。
小丫鬟咯咯娇笑起来:“原来小姐与林公子的相识,还有这么一段佳话,难怪你们这般熟悉呢。”
“可不是熟悉么?”林晚荣笑着走上去,拍拍那门边的柱梁,几道深深的箭痕清晰可见:“你们小姐下手之毒辣,举世无双。要不是我跑的快,怕早就成为这孤庙里地夜鬼了。”
想起往事,徐芷晴忍俊不禁,掩唇轻笑道:“谁让你那般贼头贼脑,生的就像坏人。一个女子在破庙里躲雨。你偏要闯进来,若被你欺负了那还得了?不射你个马蜂窝。已算是便宜你了。”
两个女子一起笑了起来,徐小姐渐渐的低下了头去,当日初见之时怕被他欺负,哪知到了熟悉之后,却被他欺负的都麻木了,甚至已成了习惯,这又怎么解释。
林晚荣哈哈大笑着看了徐芷晴一眼,欺负你又怎了了,只要我动手,就能把你欺负出快感来,你信不信!
这玉佛寺占地虽大,却处处败落,唯有那一龛巨大地笑卧的弥勒佛依稀可见当初繁盛的场景。取出老皇帝赐的锦囊,再次细细体味那两句话:“万般烦恼事,皆在玉佛中。现在就在玉佛寺中,却什么都看不见,老爷子,你别这么忽悠我啊!”
徐芷晴也停止了言笑,缓缓走到他身边凝望了一眼,开口道:“这两句话似乎另有禅机。你再回想一下,当初与肖小姐分别之时,她还说过什么没有?有没有提起别的跟这玉佛寺有关的事情?”
当日当涂山上,要不是自己机警,怕是早就被青旋不告而别了,当时连玉佛寺的名头都没听过,又怎会听青旋提起玉佛寺的信息呢。
见林三摇头,徐芷晴也是一阵失望,若他找不到肖青旋,那他岂不是永无为国效力之时?旋即心里又冒出一丝莫名其妙地惊喜,她急忙摇了摇头,将乱七砸八的心思摒去:“你不要着急,皇上这御批里一定还有别的秘密。”
万般烦恼事,皆在玉佛中!林晚荣默念着两句话,在大殿里缓缓的跺来跺去,眼光落到那巨大的玉佛身上。
皆在玉佛中,皆在玉佛中,一道电光闪过脑海,他忽地一拍手掌,欣喜道:“玉佛中,玉佛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发疯一般地向那数丈高的玉佛奔去,缓缓地抚摸着冰冷的石佛。这石佛雕刻在山壁上,足有数十人来高,以他的身高臂长,将将只能摸到石佛的脚踝。
徐小姐也是一惊,提起长裙飞奔到他身边:“玉佛中?你的意思是,这玉佛肚中有秘密?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实,你的聪明就差我那么一点点。多努努力,也许有机会超过的。”林晚荣心情大好,偏过头调笑道。
徐小姐望着他妩媚一笑:“还要你说,我早就知道了。你这人除了吹牛皮比我强,其他地,未必能胜的过我。”
徐芷晴发髻云鬓边沾染着点点的雨珠,俏丽的脸颊满是欢喜的笑容。鲜红的樱唇微微翘起,似是一个怀春的少妇,又似一个含羞地少女。林晚荣心里感动,望着她微微一笑:“徐小姐,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见他直盯住自己,徐芷晴心里发慌,急忙偏过头去轻声道。
“谢谢你陪我一起来啊。”林晚荣叹了一声:“其实,刚才我的心情真的很差,要不是你陪我,我还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徐芷晴脸色发红。小声道:“你这个人平时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能做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来。倒是你对这位青旋小姐的感情,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这不是你平日里那般什么都不在乎的风格。”
“我与青旋之间的感情,超乎你地想像,甚至也超乎了我自己的想像。”林晚荣笑了笑:“我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可在这个世界上,论起最了解我的人,非青旋莫属。她是个灵动的女子,知我懂我。更舍身救我性命,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办?”
将自己与青旋在金陵的事情讲了一番,听闻这位肖小姐竟可与林三秉烛夜谈。这份本事连自己都比不上,徐芷晴听得不胜唏嘘,叹道:“这位肖小姐至情至性,知你爱你,许你以生死,难怪你这般记挂她。若换成是我,就算为她失掉了性命也值得。”
“失掉了性命可不行。”林晚荣笑道:“两个人真心相爱,你就要期待自己不能先于她而去。”
“不能先于她而去?”徐芷晴不解道:“这是何意?难道你期望自己喜欢的人比自己先死?”
林晚荣点点头。笑道:“看在你今天这么帮我的份上,我就给你上一课,以后你自己嫁老公的时候用的着。爱一个人地最高境界,就是一直守望者她,直到她的生命结束。由你自己承担起所有相思的悲伤与痛苦。你明白么?”
这般新颖的理论还未听过,徐小姐听得痴了。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忽地低下头去道:“你说地很对。林三,这些学问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自学啊。”林晚荣笑道:“我这个人天资聪颖,相信你也看到了。
徐芷晴深深望着他,轻声道:“只是有一点我却不信,若你深爱之人先死,你还能活的下去么?换成是我,我绝不芶活人世。”
殉情之事古来有之,只是林晚荣受过的教育不再提倡了,听徐小姐提起,他沉默一下,轻声吟道:“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徐小姐喃喃自语着,泪珠哗哗而下:“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诗词,专来骗我眼泪儿的。”
“你怎么知道?偷些诗词专骗女孩子,那是我的特长。”林晚荣笑着言道。
“也不知道被这害人精,骗去了多少可怜女子。”徐小姐脸孔熏红,嘴唇嗫嚅几下,哽咽数声,缓缓擦去泪珠道:“林三,能不能告诉我,在肖小姐之前,你还喜欢过其他女子么?”
林晚荣一愣神,接着便打了个哈哈:“这些难为情的事情谁还记得呢,我这个人很专一地,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才不信你呢。”徐芷晴掩唇一笑,怅然若失道:“你一定还喜欢过别的女子,我看的出来。你钟情的女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肖小姐真地很幸运。”
“那是自然。”林晚荣大言不惭道:“我有一句至理名言:爱到你生,爱到你死,爱到你欲生欲死。爱到你酥,爱到你麻,爱到你又酥又麻!”
徐芷晴掩唇一笑,脸上现起一丝柔光:“才严肃了一会儿,就又这般不正经了。方才的林三,是我见过地最正经地林三。若是你每日都这样,我保证你可以骗到许多的大家闺秀。”
林晚荣双手一摊,无奈道:“这个就难了,有的小姐喜欢我正经,有的又喜欢我不正经,我做人也很难那!徐小姐,你是喜欢我的正经。还是不正经?”
“鬼才喜欢你!”徐芷晴哼了一声,轻易识穿了他的诡计,脸上微微的发烫,他正经地时候,深邃的像星空,不正经的时候,又奸猾的像狐狸,若要分辨喜欢哪个他多一些,一时之间还真是说不出来。
与徐小姐说了会儿话,林晚荣心情更盛。沿着那弥勒佛石像攀登而上,不断的敲击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见他爬的如此之高,徐小姐吓得心惊胆颤,连连娇声道:“林三,你快下来,莫要伤着了。”
林晚荣下了石像,兴奋道:“徐小姐,这石像里是空心的。”
徐芷晴丝毫不见惊讶,掩住小嘴娇笑:“你这傻瓜。我早就知道了。数百年前大华建国之时,太祖皇帝兴建这弥勒佛像,动用工人数千,自内部凿空。铸就佛像。”
林晚荣睁大了眼睛:“你不早说?害我像猴子一样爬上爬下的。”
徐小姐脸色微红,小声道:“你方才那般着急,我听你讲故事又着了迷,还来不及告诉你,你便上去了。现在怎么办?就算这佛像里面是空的,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我也不知道。”林晚荣拂袖去擦额头汗珠,却有一块香喷喷地手巾递到身前,他谢了一声。接着道:“不过皇上老爷子既然指明了这里,那里面一定有秘密。管他的,我这就回去调集步营、骑营、神机营,拿大炮把这石像给我轰开。”
徐芷晴吓了一跳,这林三可真够疯狂的。她急忙道:“不行。这石像是太祖皇帝所建,历史久远。任何人都不能擅自损坏。若是有人到皇上面前告发你,那可是死罪!”
“什么死罪活罪的,都比不上青旋重要。”林晚荣不屑一笑,身形匆匆往外行去:“徐小姐,借你马车和小丫鬟一用。”
林晚荣疾步而出,自怀里取出自己印信交给玉珠道:“小妹妹,你拿这个到城外李泰将军大营里找一个叫做杜修元的将军,就说是林三让他调集三营兵马,带上神机大炮,半个时辰之内,速速赶到这卧佛寺。若是耽误片刻,军法处置。”
小丫鬟为难的看了气喘吁吁奔出来的徐芷晴一眼,见林三神情决绝,徐小姐唯有对玉珠点了点头。待马车走的远了,才轻轻一叹道:“你擅自调兵,假公济私,炮轰卧佛,任何一条都是死罪。你做这许多事情,都是为了肖小姐,我若是她,有你这样一个夫君,一辈子都知足了。”
林晚荣嘻嘻笑道:“你也可以找我当夫君啊,我会考虑一下的。”
“你休想。”徐小姐恼怒着,泪珠忽然滚落下来:“当初你在这庙门外说过的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当我是那般好骗地么?”
这丫头还记得这回事情啊,见徐小姐珠泪连连,林晚荣也不知如何相劝,苦等一会儿,便听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一骑飞奔在前,跳下一个男子道:“末将杜修元见过将军,见过徐小姐。”
徐小姐急忙抹干了眼泪,微微点头。林晚荣也不客气,拍着杜修元肩膀道:“杜大哥,神机大炮带了几门来?”
“禀将军,得您将令,末将把手下的神机大炮全都调来了,共有八门。”杜修元正色道。
“好,”林晚荣大叫一声,指着那卧佛的大肚子,咬牙道:“看到那佛像没有?现在你把大炮全部聚集过来,对着那石像,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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