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进入初冬,就算是广西气温不低但也抵不住晚来风急,邕州的知州府邸大堂当中坐着一群身着锦袍却又带着明显民族配饰的人,屋子里已经点燃了五个火炉,将所有的寒气全都驱散的干干净净,大家品着香茶一个个看着都像是文明绅士,可一旦听他们说起话来马上就能感觉这些人和主流文化还是相差的太远。
这些就是广西道最著名的八大家族的代表,他们每一年冬至都会到邕州聚会,除了对这一年的帐再就是讨论一下明年他们行进的方向,由于这是个大日子而且今年广西道又迎来了一位指挥使,所以今年来的人特别的齐整,八个家族的土司都亲自到了邕州。
知州朱永年作为主持人自然也在列了,不过这一次他还带来了一个人,据这个人自己说他对晁节了如指掌,这对于这些一点也不知道晁节底细的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那个人口若悬河的已经讲了好一会,他的主要意思就是晁节如何不是东西,一定会在广西道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所以要趁着他立足未稳将他尽快干掉,只有如此这个地方才能长治久安。不知道是不是讲的时间太长,那些土司们已经都昏昏欲睡了,就算没有睡着的也早就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朱知州也看出了这些人有点抵触情绪,不禁咳了一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刚才徐侠士给大家讲了这个晁节的事情,各位也都应该听明白了,他就是梁山的匪人出身,说不好听的就是个贼!这样的人怎么能管理好广西道呢?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尽快将这个人赶出广西道或者将他处理掉,留着他总会是个心腹大患的。”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下官写好的弹劾奏折,如果各位土司没有意见的话,就请大家在上面签字吧,下官尽快将这东西送往京城,争取在年前就将他拉下来。”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话一出口一定会马上引来一片赞同的声音,毕竟之前大家也都是这么做的,可今天的气氛却很出奇,他的话根本就没有引起这些人的兴趣。
冷了好一会场,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人才开口说话“朱大人,你的话我不赞同!什么叫心腹大患?我看这个晁大人就不错。他是不是土匪出身和我们没有关系,最主要的就是他会不会挡我们的路,现在看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思嘛。”
小个男人刚说完,身旁又站起一个虬髯大汉“我觉得白土司说的不错,我们岱家也是这么看的。晁节进入广西道两个月了,他连邕州不愿意来,这不明摆着是要告诉我们他只是个过路的神仙,不会来影响我们的,他也是这么做的。这两个月以来,他除了到处指挥百姓建立梯田之外什么也不干,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来说有好几天他就是和那些百姓呆在工地上,吃在一起住在一起,这样的人妨碍我们什么了?更何况他弄出来的梯田还真是不错的,我还准备跟着他学一下呢。”
“岱土司,你的眼光不能只放在眼前,要想想长远的。他晁节一进入桂州就马上架空了当地的知府,现在还把他软禁起来,这不是铁了心要和咱们对着干又是什么?他和那些泥腿子混在一起不失为收买人心又是为了什么?一旦等他站稳了脚跟,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诸位都干掉的,这一点我是十分清楚的,因为晁节这个人就是这么阴狠毒辣。想当初他就是这么对付我们五义庄的,要不是他我能落到现在无家可归的局面么?”说话的就是那个自称了解晁节的人,他说话的时候一对白眼眉紧紧的皱在一起,分外吓人。
“你说的是真的么?”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他那些土司全都将眼神集中到这个人的身上,说话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过脸色红润精神焕发,刚才他一直都闭目养神,现在终于开口了“据老朽所知,你们五义庄现在还依然存在,你爹还是当家人,晁节驻扎在歙州那么长时间,除了征重税之外就再也没有对你们家或者对任何一家当地人做任何的动作。你和他交恶是因为你想刺杀他没有成功吧?”老者忽然看向了徐守业,两只眼睛放出了两道摄人的光芒,就像是一只苍鹰,虽然已经老态龙钟却丝毫不减当年的风采。
“这个…”徐守业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这些土包子竟然知道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老者冷冷一笑“我们是一群土包子,永远都只会守在这一亩三分地,但我们不是傻子,我们有眼睛也有耳朵。朱大人,你的意思我们也明白,你不就是想要做广西道的主官么?可这件事我们不是没努力过,这些年该花的钱我们花了,该上的折子我们也上了,但上面就是不批,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看来上头根本就看不上你,这一点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朱永年的脸一红腾身而起,看着老者的眼神也变的很是凌厉,但瞬间他就恢复了正常,干笑一声“杨老土司说的没错,下官现在已经不再想这些了,我不过是个流官,就算当上了指挥使也总有一天会离开的,不像你们根子在这里,要是晁节动手了,我顶多就是离开这里,而你们呢?你们准备到什么地方去?”
老者还是继续冷笑“桂州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是李彬自己瞎了眼,他明知道对方是谁还想摆了下马威被人家直接抓了有什么奇怪?我不过是个从五品,敢对正四品的官员不敬,杀了他都算不上什么,现在人家只是软禁,这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还不知足?要说这个晁节我是知道的,他是梁山贼寇出身又是个武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要是换做当年的狄帅,早就开杀戒了!”
矮个子一听这话也马上站起来附和“阿舅说的对,我看这个晁节就是不错的官。到现在为止他没有接手一起告我们的案子,凡是和我们有关的他全都压着不办,就凭这一点他就是在和我们示好,这样的官不就是我们一直都想要找的么?”
其他几个土司全都是这个老者的小辈,大家也都一老者马首是瞻,一听老者下了定义自然全都随声附和“是啊,你看看他到了广西道之后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没有想要对付咱们得意思,不管是苗人还是壮人又或者是汉人他都一视同仁,连一些小土官的寨子他也一样去指导修建梯田,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错了。”
老者点点头“朱大人,你们官场的事情我们都不懂,你想要斗倒他我们不管,但想要用我们当枪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们恕难从命!”
朱永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马上就要发作的时候忽然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下人,伏在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些什么,他的脸色更加诡异了,旋即起身对那些人说道:“诸位稍坐片刻,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去去就回!”说着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