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气氛有些凝固。
“为了我?”宫本雪子眨了眨大眼睛,眼神里满是困惑,“可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呀,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紧,你把耳朵竖起来给我听好!”白泽理惠大声道,“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稚生他很早就被泽野校长邀请了,但他拒绝了!因为你!”
宫本雪子彷佛被定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发飙的白泽理惠,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直到一名老员工过来敲门要拿东西,两个人这才让开位置。
这名老员工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拿了东西拔腿就跑。
“真的么?”宫本雪子轻声问道。
“是真是假你自己去问他不就好了!”白泽理惠冷笑道,“你不会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吧?”
宫本雪子坐下来,扶着额头,陷入迷茫中:“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为了能留在你身边。”白泽理惠也坐了下来,“他跟我说过想在你身边呆一辈子,哪怕你觉得他没用也没关系。”
一瞬间电流席卷。
宫本雪子突然想起带着羽弦稚生去学花滑的那天,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抗拒全天练花滑的原因也就很好明白了。
原来自己在他的心里那么重要呀,他什么都不在乎,只想逗你开心,你开心他就会更加开心,你骂他他也憋着不说话,反过头来安慰你不要生气。
“为什么要为了我呢?”宫本雪子低声道,“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呀,也不是个招人喜欢的人,只要他过得幸福,我就很满足了,没必要为了我呀。”
“而且,又不是说见不到面了。”宫本雪子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虽然说这样有点矫情。”白泽理惠说,“但你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你是他唯一的家人,在那孩子的心里,这世间再没有比你更重要的存在。”
“这不是见面不见面的问题,如果可以,他大概每时每刻都想在你身边。”
他只有在你面前才会是小天使。
你没见过他对我是怎么一幅毫不留情的样子。
白泽理惠在心里恨恨道。
“哦。”宫本雪子红着脸点头。
哦?你还敢哦?你哦个屁!
白泽理惠一把按住雪子的肩膀,低声道:“所以现在他不打算黏着你了,你满意了么?”
“不管你满不满意,我反正很满意。”
“他一开始可能想不明白,只是想陪在你身边,做个乖孩子哄你开心,但如今他想明白,选了条新路不就好了么?”
“只是他的童年将永远不完整了,以前是个孤独的破小孩,往后那么多比赛,你很少能见到他了,他依然还是个孤独的破小孩。”
“这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陪伴,但如今这份陪伴也没了。”
“是你亲手剥夺的,因为你非要还那该死的债务!”
“别说了,理惠,你不懂的。”宫本雪子趴在了桌子上,脸庞埋在臂弯里。
“雪子,别逃避了,事情还有挽回的地步,那个孩子加入S班一定是为了想帮你赚钱还债,那些钱你完全可以不还的,别拖累他了可以么?”
白泽理惠蹲下身子,推了推雪子的手臂:“呐,明天准备上诉吧,这笔钱咱们不还了,然后你也好好跟稚生说明白,如此一来,你们俩都轻松了。”
宫本雪子摇了摇头。
白泽理惠气得几乎晕眩。
“不还不行的,会被抓走。”宫本雪子抬起头来,泪眼婆娑。
“什么意思?”白泽理惠一愣。
“女将。”宫本雪子说。
“女将?”白泽理惠困惑。
但这一瞬间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五年前宫本正雄发起全东京剑道挑战是为了保护雪子不被女将带走,这五年间女将没有再出现过,她甚至以为女将已经人间蒸发了。
但女将还在的,这五年间她没有动手,很有可能就像是之前在更衣室里,羽弦稚生所猜测的那样,宫本正雄所遗留的影响力还在,女将她还不敢让雪子彻底消失。
“对,女将,只要我还欠债,那些债主就会一直盯着我,女将就不会找我的麻烦,如果我被带走,那这巨额债务就彻底没人还了。”
“如果债务很少,这些债主不会去抵抗女将,但这笔债务数额非常巨大,如果我被带走,他们一定不会同意。”
“你是故意的?”白泽理惠惊了。
“嗯,我对稚生撒谎了,说是为了宫本家的家族荣耀,其实是为了我自己,跟银行商谈好每个月要还的债务和利息之后,我就能彻底被绑住了,他们或许会觉得我还的慢,来逼迫我。”
“但他们无法真的下狠手,女将如果还在盯着你,就不会允许有人伤害你。”白泽理惠恍然大悟,“毕竟她要收藏的是美人,而不是残次品。”
两股势力在中间线平衡,这个大姑娘看起来傻乎乎的,没想到一点都不笨。那些小喽啰来催债也没关系,以她女武神的姿态,想必来一个倒一个。
“所以你用这个来保护自己?”白泽理惠叹气。
“不是保护我,是为了稚生,老实说,这笔钱并不是我的责任,想避开一定可以避开,但我想陪在他身边,想把他好好的养大,等他长大了,拥有了自己的力量,到时候我就会跟他断开关系,那时我也已经人老珠黄了,女将对我也不感兴趣了,债务这辈子都还不完的,但那个时候发生什么我都无所谓了。”
“理惠,我从来都没有过那样的感觉,真的好幸福,把他带回家的那一天,看着他在家里走来走去,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给他做泡面吃,看着他一脸温馨的样子,为此我还专门买了食谱和营养学书籍,想要给他做更加好吃的饭。”
“我就想这样,陪着他长大,将来某一天他成为上流社会的人,拉起心爱女孩的手,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我此生的使命也就完成了......我之前想过死来解脱,可我现在想为了他而活下去,只要能够见到他一步步长大,我就会觉得原来活着是如此美好的事情。”
“代价太大了。”白泽理惠叹气。
“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一切代价都值得。”宫本雪子抹了抹眼泪,笑了起来,“如果能用这笔债务买来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我愿意的。”
她笑的很满足。
就像是把冬天放在太阳里烤熟,散发着烤红薯的香味,手指被烫的生疼,却还是一边哧哧地咬着,一边傻傻幸福地笑着。
白泽理惠揉了揉脸蛋,越发心绪难平。
这两个人,一个背上债务是为了能换来时间陪伴他,一个是想要留在她身边而用尽一切手段帮助她。
你们俩,真是难以形容。
错的不是你们,而是这个世界。
还有那该死的女将。
“你打算让他知道么?”白泽理惠问道。
“他不需要知道,他要负责的事情是好好长大就可以了。”宫本雪子温柔地笑着。
今天她穿的是纯白色的连衣裙,是从店里买来的特价商品,穿起来很好看,像是一朵怒放的水仙花,原来耳朵上昂贵的饰品也都不在了,高跟鞋也换成了普通的鞋子,白泽理惠知道她准备把奢侈品全卖掉,同时要卖掉的还有那辆她心爱的日产240SX。
这辆车她开了好多年了,从宫本清送给她之后就一直在用,但这位大小姐真的放弃了自己的生活,转而用尽全力去购买时间,去追赶,想要把那个孩子健康地养大。她学会了精打细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下班之后还要去超市抢特价菜,渐渐地活成了年轻时候她自己最讨厌的算账婆。
可她看起来那么幸福,就好像......整个世界的快乐都握在她的手心。
“你啊你。”白泽理惠啧了一声。
然后她站起身来,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口,敲了敲门,说道:“你和稚生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这道门一样。”
“什么意思?”宫本雪子好奇道。
“虽然住在一个屋子里,但都向对方上了锁。”白泽理惠说。
宫本雪子一怔,忽然响起了羽弦稚生那天把他的房门锁住了,而自己也赌气,也把自己房间的门给反锁了。
“去说明白吧,雪子大人。”白泽理惠一脸忧愁,“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你的方法很奏效,连我都被骗过去了,但你不应该把稚生也蒙在鼓里,他很在乎你,如果将来某一天,他知道了你所做的一切,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你们是彼此的唯一,是彼此最重要的家人,没有什么隔阂是交谈解决不了的,去和他谈谈吧,把一切都说明白,店里也不忙,下午我给你准假,工资照发。”
“但他已经走在了向上的道路,我怎么能去打扰他呢?”宫本雪子轻声道。
“他想要成为厉害的人是为了保护你,你们两个如果再这么耗下去,不是你倒下就是他倒下,与其让他成天成夜的为你担心,倒不如告诉他真相,那个孩子不是笨小孩,我想他一定能够理解的。”
“那个孩子很简单,真的,他缺乏陪伴,只要有你的陪伴,对这个破小孩而言就是春天,所以请不要再耗下去了,放开你的心,去真正地陪他长大吧。”
宫本雪子神色有些动摇。
店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接着是一个老男人的声音:“请问宫本雪子在不在?”
这是泽野和树的声音。
白泽理惠勐地打开了门,见到了穿着西装、依然风流不减当年的泽野和树,但他的脸色不太好,站在店里询问着员工们。
“我在这里。”宫本雪子走了出去,“请问有事么?”
“跟我上车吧。”泽野和树说,“羽弦稚生在医院。”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宫本雪子耳旁的声音消失了,眼前也一片空白,只听到医院两个字,她的腿就瞬间软了下去,白泽理惠撑着她,以至于她不会倒下去。
“不用担心,他没事的。”泽野和树说,“只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