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臣早在外门时期,通过各种途经,或多或少了解过天蜀剑宗那些上乘剑经的跟脚来历,例如游火剑法,谕阳剑经,万无三指剑经以及天虚剑经,但没有任何一门剑法剑经,像是鲜血剑经这般来历不明,甚至连记载都没有,偌大宗门,仅有秦剑一人修炼此经。
得知此事的厉臣,只觉得匪夷所思,因为即使是最为上乘的三大剑术正经,在剑宗内也不乏有人修炼,跻身真婴境,长老便有资格修炼三大剑术正经中的任意一门,更能凭此,尝试登剑峰,去成为一名剑峰长老。
鲜血剑经修炼不难,只需以自身鲜血养剑。
再以杀戮练剑。
杀戮越多,越能将此剑精通。
虽然有缺陷,过量的杀戮会影响练剑者自身的心智,但是严重的话,会变成只知杀戮的疯子,也就是世人口中的走火入魔。
鲜血剑经无需剑载道,练剑者自身鲜血便是一柄柄本命剑。若想驾驭使用,厉臣就需要将脑海魂念分离百份,千份乃至万份,融入全身鲜血,如臂使指,随意变幻。
厉臣打坐捏印静心,收拢杂意,魂念凝聚一点,竭力压缩,最后他蓦然挣开双眼,剑气一斩,魂念顿时切割成上百份,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并不感到疼痛,但是有那么一刹那,仿佛眼前多出了数百个心意相通的自己。
犹如漫天光点的魂念钻入血肉,融入进血液。
沸腾的鲜血好似一团团赤红火焰般,灼烧魂念的同时,将其熔炼一体。
上百份魂念同时受到此难,反馈给厉臣,险些让他眩晕过去。
他娘的真要人命。
所幸这类痛苦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享受”到了,血神八炼第一练,将自身鲜血燃烧纯净,差点没把厉臣整个人送走。
一晃半日过去,厉臣再次睁开眼,眸子深处掠过一丝血光,他微微笑了笑,抬手往前一抓,一柄鲜血长剑瞬间在手,由于血神八炼的缘故,他感觉到这鲜血长剑,格外的凝实坚韧,即便是一些法器品秩的剑器也比之不得。
随便挥了挥,厉臣满意地松开手,鲜血长剑分离,化作一缕缕鲜血顺着手掌重回他体内。
厉臣暗道:“领悟鲜血剑经,不单止要修炼其经法,更要对剑式剑招有深刻了解,实战是最重要的,说来说去,终究是逃不过杀戮,春归前还有一些时间,那就下山一趟好了。”
下山前,还有一些人与事,需要他去见面以及处理。
厉臣离开九璃相峰已是深夜,他来到轩辕胜雪的洞府,不知为何,明明布置有禁制阵法,可他却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里面,看到躺在床榻上熟睡的女子,他不禁笑了出来。
女子睡颜可爱,怎么也看不腻,不时咂咂嘴,不知梦中梦见了什么。
厉臣没有叫醒轩辕胜雪,只是伸出替她擦去嘴边的口水,悄然离开。
走到山脚下,厉臣去了一趟曾经属于自己的竹屋,只见一阵狂风刮来,炄山瞬间出现在厉臣的面前,亲热地用头蹭着厉臣的胸膛,嘶鸣中,似在埋怨自己太久没见主人。
“过些时间陪我下山去,有得是让你耍。”厉臣气笑道。
吱嘎一声,听到外边动静的桑瑶推门而出,她的面色红润,归功于一场双修,厉臣庞大的纯粹阳气,在水乳…交融中,迅速镇压她体内的寒髓,并且以一种奇异的状态封存起来,只等到她某日境界足够,便能将这些寒髓炼化,使得修为暴涨,说不定能够借机破境。
“大半夜的怎么来了?如果你说想干某事的话,我可不奉陪。”桑瑶倚靠在护栏上,问道。
厉臣拍了拍炄山,让它自行玩去,然后缓步走到桑瑶的身边,牵起她的手,笑道:“你想去岚州那边?待在雍州不好?何处不是问心修炼,难不成你想离得我远一点吗?”
桑瑶挣扎了一下,怎想到厉臣握得很紧,她很快放弃,似笑非笑地看着厉臣,说道:“我担心醋味太大,之前的事你应该知道,我就懒得背着那些人对你嚼舌根子了,虽然不及你那般妖孽天骄,但作为人该有的尊严我还是有的,就像你说的一样,何处不是问心修炼。”
厉臣苦笑道:“你知道的,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存在,你可以理解成这是男人的劣根,我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谁叫你太能沾花惹草了,多情却又不无情,如果你能看淡你我关系,现在就不会为这些琐事烦恼,陪着你那位公主不更好?”桑瑶轻笑开口,抬手轻轻锤了厉臣一记。
厉臣认真道:“我见青山多妩媚…”
桑瑶一怔,可爱地歪歪头。
瞧见她那副疑惑的模样,厉臣笑容更盛,接着道:“青山见我应如是。”
语罢,便将桑瑶一把抱入怀中。
“不怕她看见?”桑瑶仰起头,神色看似自然,但厉臣却发现她的耳根通红一片。
厉臣气笑道:“你说呢?”
桑瑶伸了个懒腰,说道:“抱我回去睡觉。”
“好嘞,俺的媳妇。”
厉臣二话不说将桑瑶一把抱起,冲进竹屋内。
当然。
该有的,不该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厉臣哄桑瑶入睡后,脸上挂着苦笑着离开竹屋。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确定桑瑶的意向,如果她愿意留在雍州,他会在这段时间,担任护道人传道人的,若是不愿意,执意前往岚州羲瑟宗的话,他也会在此之前为她担任护道人传道人,并将一到两个护身法宝给她。
不是愧疚,也不是补偿。
而是一种身边亲近之人远游时的担心。
至洪节城中,厉臣先是见了严仲休一面,当年那场相见,双方的约定,厉臣由于那些事情给耽搁,如果不是轩辕胜雪替他运作,那么他厉臣真的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严大人,好久不见了。”厉臣微笑道。
严仲休颇为感慨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知道,这个大言不惭与他言及买卖的人,会成为剑宗的大人物,但万万没想到,厉臣崛起得如此之快,更是成为天行者,他说道:“天行者能够代表长生宗门的意志,我能不能认为,当年你的所做所为,其实是剑宗授意。”
厉臣轻轻摇头,笑道:“让严大人失望了,这并不宗门授意,而是我个人作为,听说红鹤此行观礼,特意见了严大人一面?不用担心,在下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更不会赌气,单方面断绝你我的约定,此次见大人,是为了谈定一事,雍州马政希望你能出谋划策,而不是作为掣肘,相信大人应该不愿意看到那种事发生。”
严仲休沉默,他知道厉臣说的那种事是什么。
这些年,尤其是自太宗皇帝后,大商朝对战马的需求日益高涨,相继在挽丘州,青州开辟马场,训练优良血种的战马,如果不是成效不大,数量供给有限,恐怕雍州境内的诸多马场,早已遭到轻视,而现在,马场问题即将得到解决,本就暗中较量许久的双方,更是会矛盾激化,沦落到大战何时爆发都不奇怪的境地。
“你想组建一支军队?”严仲休问道。
厉臣认真道:“宗门或许会对山下这些军队轻视,甚至是感到蔑视,不过我不会,因为我知道他们的真正重要性所在。先生治国雄才,治理一州郡着实是有些大材小用,可是,我相信有先生倾力辅佐,雍州铁骑绝不输天子御林军。”
严仲休笑道:“让你失望了,我不会答应你的提议。”
不是不能,而是不会。
厉臣对此早在意料之中,笑道:“恳切大人再三思量,若无大人辅佐,无非是治中从事再换一人,铁骑训练照旧,但是一场大战势不可避免,双方输赢无所谓,苦得是天下百姓。”
难得数百年太平不闻战火熏烟,大人真舍得让百姓波及其中吗?
厉臣神色平静,站起身,向严仲休作揖行礼,深深一拜。
“望大人三思。”
“我定不负你,也定不会让你负了这天下,这天下,不是天蜀剑宗的天下,更不是商赵的天下,而是有灵众生,数十亿黎民百姓的天下,岂能因为私怨仇恨而大地陆沉。”
严仲休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厉臣。
厉臣不躲不闪,直视严仲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严仲休说道:“你在利用我,而且你不能保证能不能成。”
厉臣没有开口反驳,事实如此。
天下大势从来不是因一人所为而变动,这无异于蜉蝣憾大树,自不量力。
计划赶不上变化,有多少次厉臣的辛苦谋划,却不得不顺应事实而更改。
良久,厉臣说道:“我的确不能保证,但是我愿意付诸行动,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去达到目的,此次问道大会,我会尝试面见当今天子,尽可能的,让双方的矛盾减缓下来。”
“官场上,手里没点筹码怎么好意思开口商量。”严仲休笑道。
厉臣下意识扭头看向他。
“山上事自然由山上人解决,而山下事,也自然需要由山下人出面。”严仲休缓缓站起身,看向厉臣,说道:“我要上山一趟。”
元昭二十年冬夜,洪节城刺史府治中从事严仲休登山面见石鲸云。
在天行者厉臣的陪同下,三人在白栏楼喝了一壶酒。
一封加急快报送入京城。
朝廷震动。
是夜,乾元宫内,及冠未久的商朝皇帝看着手中的讯报沉默良久。
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