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铿锵,如铁衣震震,声响如擂鼓。
厉臣倾力一剑,竟是要将这位不知道统何处的天行者彻底斩杀。
难得心情好点的青山王得见这一幕,心好像是给人捏紧了一样难受。
三个世族的老祖宗更是紧张到了极致。
若真的输了,他们日后又有何颜面宣告天下,推举道空为天行者,可若不推道空为天行者,那么这十数年来所耗费的钱财,足以让他们肉疼无比,真切动摇了家族的根基,而且皇族赵氏的秋后算账,能让三个大世族以及云龙剑谷,想一想都要为之心惊胆战。
赵氏立国数百年,当真全依仗六大宗门,以及数个大世族吗?
这种混账事,莫说坑骗一位市井小民,即便是路边的玩泥巴的小孩都骗不了。
赵氏相继灭掉前朝的刀剑两宗,扶持五大宗门,其中有两个,是赵氏的左膀右臂,两宗的开山祖师,更是誓死追随太祖皇帝的战将,一人主内,一人主外,在赵氏开国建朝后,一人创建了金石宗,偌大王朝的小半钱财流动,皆由金石宗接管打理,另外一人开创了万傀宗,成为了这片天下夜幕中行动的提灯人。
而众所周知,能够与天蜀剑宗并列六宗之内,或者是,得以跻身五宗之列,最重要的一个要求,就是有逾五境之修,境界抵达真婴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巅峰存在。
所以说金石宗以及万傀宗各有一位越五境之上的惊天大能坐镇,这也是为何皇族赵氏能够震慑云龙剑谷这帮跋扈的剑修,以及那些心比天高的大世族真正理由之一。
虽然代代皇帝需还命归天,岁难过百,但皇族赵氏能够统治十数万的疆域,自然而然的,也有底蕴在,哪怕不如天蜀剑宗这般香火鼎盛,延续万年的长生宗门,也有资本傲视群雄,只说五境之上的修士,明面上一个,实际上天蜀剑宗知道,还有一位扶龙之臣,走太古某一道统的偏门之法,也是跻身了五境之上。
哪怕这越五境之上的境界,比起真正的越五境之修差上太多,但坐镇京城大阵,便是云龙剑谷那位老剑魔亲自攻城,也难打破。
道空神色微变,直面这一剑,他的身,他的魂,就连他的道也在颤抖,无声地告诉他不可硬接这一剑,这种事,让他暴怒无比,他自从舍弃了凡间的名讳之后,就发誓绝不再能失败,更不用说是赔上大道性命的失败。
他伸出一掌,雷法荟萃,七彩凝聚。
一轮明镜玉盘激射出三千道刺目的光线。
照耀了道空,也吞噬了临近的厉臣。
众人因刺目的光线,再难注视半空中的战场。
金丹境或许能够瞧出些许端倪,唯有少数的真婴境方能看出个究竟。
苟虹面无表情说道:“此人若不夭折,数百年便能跻身越五境。”
闻言,石鲸云扯了扯嘴角,说道:“瞧这气运斑驳,包括三氏三宗在内的气运,还有赵氏的龙气,别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是一头猪,也能修出精来,看架子挺足,后力如何了,要知道后面的几境,不是靠这些就能上去的,届时厮杀起来,怕不是几回合的事。”
“年轻人的事,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要随便掺和了。”崔姓年轻人笑呵呵说道。
光芒渐逝。
半空中的两人早已不知去向。
片刻后,厉臣突兀出现在典台,握剑的整条手臂无力下垂,鲜血如注,滴落在地上,很快汇聚成一片,他低头看了一眼,咧嘴笑着摇头,刚要开口说话,却给一道淡然声打断。
“你我尚有余力残存,又何必就此罢手。”
道空一身衣袍破碎不堪,满脸血污,却掩不住他平静的神色,一轮明镜围绕着他徐徐旋转,光芒显得有些黯淡,应该是接下一剑受到了不轻的损害,他开口的同时,伸出一只手,竟是探进了明镜之中,一点又一点拉出柄崭新的桃花木剑,雄浑的紫金道气弥漫散开。
道气毗邻厉臣,让得他身上的妖族血脉顷刻躁动,让得他有些暴躁。
似乎很是厌恶这股道气。
明明上一柄桃花木剑上的道气并没有这种感觉。
道空淡然说道:“不要觉得诧异,道法一说起源自三教,就连贵宗的剑道,最早也是起源于此,遥远在连魔族都未出现的年代,人妖殊途,彼此相互仇恨,道教秉承降妖的宏愿,开创出雷法一脉,发扬光大,虽然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但还是有正统道脉成功延续下来。”
“天然克胜妖族,虽然不知你的神通究竟,但是应该也能起一些作用。”
厉臣咧嘴笑道:“去你他娘的。”
道空摇头道:“这便有点不太好了。”
双方受伤颇重,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闭目调息。
但他们都在争分夺秒,一步快,便是步步快。
忽然这时候,道空的耳畔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道空回来。”
是挽照陆氏的老祖宗在传音。
道空神色不改,依旧加快速度调息自身伤势。
“孩子,莫要因一时冲动,坏了前程大事。”
这是湘泽司徒氏的老祖宗的话。
“你是整个大商朝的希望,真要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儿女情长,不顾大局,甚至赌上大道性命吗?这场天行大典,本就是为了对面的青年而举办,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你无论如何,也难强而胜之,更何况,你当真以为,赢了就能顺顺利利的离开西南雍州吗?”
玉海李氏的老祖宗严厉开口,勒令道空十息之内必须离开。
先后三位真婴境老祖开口,绕是道空的心性,也忍不住有些动摇。
这三位老人,已经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各自家族做出的的抉择。
迟疑不决的道空,在下一道声音开口的刹那,再不犹豫,泄了那口气,神色平静地看着厉臣,说道:“虽有不甘,不过这次是不能再分个高低了,大道路上,你我势必再有见面之日,届时,我定会让你说出那句话来的。”
厉臣看了一眼道空,神情若有所思,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远在天边的山,对着道空的背影说道:“哪怕有人逼迫,也不应该放弃的,如果她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不然你之前所说的话,一切都是泛泛之谈,难以信服。”
道空的脚步一顿,刹那间恢复正常,头也不回地离开。
轩辕胜雪小步冲上去,为厉臣带了一件整洁的道袍,在为他整理边缘起皱的地方的时候,她小声说道:“谢谢师兄肯为我出手。”
厉臣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着伸手揉了揉轩辕胜雪的脑袋。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石鲸云。
后者点点头。
苟虹抬手一挥,遍地狼藉,几欲崩断数截的典台顷刻回归原样。
石鲸云上前一步,淡淡说道:“就此,天蜀剑宗宣告,厉臣是为本宗当代天行者。”
山峰间的众多宾客,一人起身,便是人人起身,向着典台上的厉臣齐齐一拜。
“拜见天行者。”
“我等拜见天行者。”
混入人群中观礼的罗升微笑不语,也是作揖行礼,对着青年一拜。
靖天狼沉默起身,抱拳一拜。
府内,一众金丹境离开座椅,之后的,是那些宗门世族的老祖宗,太上长老跟着起身,对着光卷中的青年,微微躬身,不谈其他,只说身份,青年已经可以称得上平起平坐,剑宗当代天行者,若无意外,跻身五境之上只是时间问题,可有天蜀剑宗在,什么意外敢接近?他们想着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深深一拜。
此刻的厉臣,当真算得上举世瞩目。
韩雪娅眼眸绽放异彩,视线再难从那背影上挪开。
完颜湫琴压下心中的复杂,笑吟吟地回头问道:“现在你们还敢叫他一声师弟吗?”
袁指风一本正经说道:“我叫师兄习惯了,也就不用改了,不过诸护虎说他比较习惯喊人师弟,我说了没有,只能由着他去了。”
废话,没看到那个轩辕胜雪都一副小女孩模样,娇羞羞地喊青年一声师兄吗?
当真以为他没眼力劲?
要真喊了师弟,不说其他,给轩辕胜雪惦记上了,铁定没好果子吃。
诸护虎怒骂道:“扯你娘的蛋。”
完颜湫琴有些无奈,她看向前方,姑娘靠在青年的身畔,搀扶着他,不让他倒下去。
她由衷地露出一个祝福的笑容。
韩三友一本正经地低声道:“师尊。”
苟虹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摇头说道:“有缘无分,随他去吧。”
韩三友神色如常,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周忘语发现身畔的秦剑不知何时离开了,他颇感欣慰地看着典台上的青年,毕竟险些成为他关门弟子的人,不过当他瞧到旁边的姑娘时,又气结不已,亏得有一副女子都心动不已的好皮囊,未免也太能沾花惹草了点。
厉臣含笑望着前方,以心声言语轩辕胜雪,道:“不用你扶,我还没那么虚。”
“师兄多番大战,早已强弩之末,就不要逞强,老老实实依靠胜雪好了。”
厉臣有些无语,虽然相处不久,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姑娘的性情。
“现在无所谓,过几天你该不会要把我带去你母亲那边,见上一面吧?”厉臣说道。
轩辕胜雪笑嘻嘻地摇头否认。
厉臣就知道多半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