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蜀剑宗的辈分排序很简单,即便你资历再老,若不能跻身内门,见到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内门弟子,也需恭称一声“师兄”
轩辕胜雪与完颜湫琴在外门时,必须唤厉臣叫师兄,可现在,她们已经成为内门弟子,可厉臣还是外门执事,再遇到她们,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喜欢还是不喜欢,也必须捏着鼻子,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师姐。
厉臣神色凝固,当场石化。
梁银友无奈地摊摊手道:“这可不怪我,谁叫她们现在靠山大,连我都不敢招惹,明明是个娘们,练剑的狠劲比我还猛,所以我消息刚传回宗门,传讯玉简连着响起来,内容大同小异,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有让你做好准备叫师姐,不然回去失了礼数,可别怪人。”
“行,算她们狠。”厉臣立起大拇指,对那两个少女心服口服。
梁银友笑眯眯道:“今时不同往日,天蜀剑宗新生代里面,出了不少好苗子,虽然比不上那两个家伙那么妖孽恐怖,能够称作剑道大材的,足有一手之数,资质不错,就是性格特异了点,然后有人希望我暗示你一下,不要脾气太爆,动不动就要杀人杀人的,多少……”
厉臣一脸无语地打断了梁银友讲话,无奈道:“说得我杀人成瘾似的,可以了可以了,你回头告诉那些人,只要他们不想着怎么弄死我,我也懒得跟那些人打交道。”
两人来到了一间狗肉铺子,浓郁的肉汤香味飘散而出。
厉臣猛地抽动了一下鼻子,面带笑容地走进铺子里,向店家喊道:“老板来一份狗肉火锅,得大份的,料记得放足了。”
“好嘞。”
正在擦拭桌子,收拾火锅残料的老板露出爽快的笑容,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大步走进铺子里边,不多时,一份底料超足的狗肉火锅端上来,摆在两人的面前。
梁银友眉头轻皱,修道之人讲究一个完美道体,修道五境,各有所长,其实每一境,都会尽可能排除自己身体里的污垢,在摄取五谷杂粮以及野兽血食时,都会在自己体内积攒一份污垢,虽然量微乎其微,但积少成多,可能会在某个紧要关头,破境时刻,成为决堤因素。
“你是剑,就不要畏惧世间任何人与事……”
厉臣拿起筷子夹住一块狗肉,放进嘴里,似有深意地说了这句话。
“练剑练剑,何处练不得?悟道悟道,何处悟不得,你现在神枢上境,即将圆满,结丹一事,剑丹上乘为好,剑贵四方齐正,绝不不偏颇弯曲一二,圆丹讲究包容万物,这个道理你要记住。”厉臣吃着狗肉火锅,满脸幸福,似乎是被他的笑容感染,坐在一旁的店家老板也笑了起来,他挥挥手,示意老板拿来一壶酒,然后撇撇嘴,梁银友万般无奈地丢出一个金锭。
被厉臣的再三催促下,梁银友放开修为,放开心性,全身心投入狗肉火锅中。
“我明天就走,迟些回来没事,不过别错过了大典,这是天蜀剑宗数百年后罕见地主动选出了一位天行者,于世间意义重大。”梁银友脸色红得跟个猴屁股一样,与厉臣想得不同,他的酒量很差,没有修为撑着,三杯酒下肚立刻头大起来,抓着厉臣的肩膀不停说着话。
厉臣又斟满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问道:“数百年,也就是说上代天行者还活着?为何我从未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梁银友一顿,良久后叹口气道:“死了,死在了落天长城,听说镇守一方城头时,遭到了数位越五境天魔的暗杀,喋血城头,为此,天魔付出了十五头真婴境天魔,四头越五境天魔,为的,便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抹杀他,像是补天宗,龙庭这类,有过太古盟约的长生宗门,他们历代的天行者下场大多不好……”
闻言,厉臣夹着狗肉的筷子一顿,歪着头望向梁银友,认真说道:“下场不太好的意思是……他们都是在成长的过程中,给天魔击杀了?不说大商朝,即便是武炎王朝时期,天魔也少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他们难不成……”
梁银友一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抓着酒杯轻轻晃荡,缓声道:“不然你以为呢?数万年来,这世界向落天长城不知道输送了多少物资,一位位惊才绝艳的强者赶赴天地尽头,又有多少是一去不复返的,能够签订太古盟约的十一位长生仙人,放在仙界存在之时,就是离飞升只差咫尺的巅峰地仙,他们所创下的宗门,香火延续又岂会轻易断绝灭绝?”
厉臣默然。
梁银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了话头。
过了很久,当最后一块肉被厉臣夹走,梁银友缓缓抬起了头。
“一剑,我只出一剑。”
厉臣神色平静,其实内心已经有些无奈。
“我现在还出不了手,如果你非要出这一剑,我可以站着不动,接你一剑。”
闻言,梁银友眉宇间浮现一抹愠怒,低喝道:“厉臣,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吗?虽然我不及你那般出格妖孽,可我也有尊严在,剑修如剑,这句话是你方才亲口教给我的,可你现在的作为,哪里算得上剑修如剑,不过是一个得了天大本事,却嚣张上天的恶心之辈。”
“喂喂喂,我不是说了我不能动手吗,是你非要出剑,不然我肯定死活不愿意和你打啊。”厉臣满脸无奈,轻声道:“我闭关期间,得到了一场机缘,重塑过一次身体,之所以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也有这方面的缘由,这具身体好是好,唯独太难适应了,所以在适应身体前,我是尽可能的想要避免争斗厮杀。”
“当真?”
“废话,珍珠都没那么真,骗你你是小狗……”
“厉臣你……”
“别唧唧歪歪了,我还要回去陪人,没空搭理你,记得了,别来烦我。”
“厉臣我……”
“他娘的你是不是欠揍啊?人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我是说,你想调查的那位寒血少女已经找到了,既然你那么空闲,不妨过去见一面?”梁银友神色平静道:“延霜山脉事件平息后,兴许是天蜀剑宗的阵仗摆得有些大了,大邢宗没有追问该宗的弟子,连那寒血少女也一并放弃了。”
谈及此事,厉臣刚离开凳子的屁股又立刻坐下来,开口问道:“既然知道还不告诉我?我看你一脸踩了狗屎的别扭模样,你可别告诉我,那少女已经有心仪男子,嫁为人妇了。”
“你戏真多,不去天桥底下当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梁银友挖苦道:“那少女好好的,不像某人,一得空闲就到处沾花惹草,仿佛不惹一身腥臊就浑身难受会死了一样,去一趟延霜山脉,与秋坊宗的独女勾搭上还不够,居然与陉江韩氏的二房长女牵扯上关系,然后在这穷乡僻壤,还在怡心院收了两个花魁,练剑的天赋的确很不错,招惹女人的速度也很不错。”
“周长老不止一次破口大骂,说你这禽兽,当初要收你为徒简直是瞎了他的狗眼,以后再看见你,不打断你两条腿,简直对不起你娘多给你生的那条腿,现在天蜀剑宗,你就是一个大名人,个个对你是畏如虎狼。”
厉臣呆愣住了,他娘的喜欢姑娘都有错?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招惹的姑娘多了点,不过大伙都是你情我愿的,怎么错就全在自己身上,说得好像我强迫了她们似的。
“走了。”梁银友骂完,浑身舒坦,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挥挥手,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不一会,厉臣摸着鼻子,带着苦笑离开了狗肉铺子。
在走回院落的路上,厉臣忽然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何时,厚厚的云层遮掩了太阳。
阵阵冰冷的风从远方吹刮而来,发出呜咽的低鸣声。
厉臣伸出手,一个晶莹的雪花落在掌心,最后变成一滩微冷的水渍。
下雪了……
他神色平静,眼眸里却有掩饰不住的迷茫,重塑身躯,再造魂魄,这样的人,还能与以前一模一样吗?还是说现在的他,不过是仿照留存在脑海里的记忆,潜意识继续的行为?他来坊心城,也是有要证明自己的意思。
“虽然一直有过猜测,不过到了那个时候,还是有被吓到,支撑自己崛起,被他唤作反穿越系统的那道冰冷声音,居然就是天道意志……想来也是,穿越者越多,被汲取天地运气的数量就会越庞大,有损这片天地,天道意志采取行动,对此进行遏制也不是不能想到,”厉臣内心苦笑道:“多亏了天道意志,不然自己早就死在了那剑峰长老的手中,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是的,没什么好抱怨的。
活着比天大,重于世间一切事物。
厉臣这么想着,望着这场初降的小雪,迈出了步伐。
恍若清晨。
恍如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