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蜀剑宗不是因为大商王朝的建立而强大,而是天蜀剑宗的强大,大商王朝才能得以掐断旧朝国祚。
所以被这个世界视为唯一的剑道圣地。
所以皇族自始至终都以国教相迎。
所以五宗只得仰其鼻息。
在那战乱纷飞的岁月,天蜀剑宗随雍州赵氏出山,陷阵沙场中砥砺剑锋,出现了无数瞩目的剑道天骄,其中最强者,更是让天蜀剑宗剑道拔高一筹,连应运而出的帝星赵氏当家,都自愧不如,何况那些长生宗门,古老世家的传人。十一年征战,天下知晓了雍州赵氏的铁骑何等霸道无双,亦知晓了天蜀剑宗何等的剑道无敌。
之后天下初定,大商国祚鼎盛,战祸不再,失去了磨刀石的天蜀剑宗逐渐沉寂下去。
其余五宗开始大放光彩。
可就算这样,天蜀剑宗依旧是六宗魁首,无人可以动摇其地位。
原因在于天蜀剑宗每位天骄的出现,都必定要先经历一场场生死磨砺,输者去死,赢者便生,活着自然就能成为刑阁长老,就能成为降妖阁大宗,就能成为天蜀剑宗的宗主,这条路上死了,就会成为另外一人的垫脚石。木星乘是这样过来的,坐在自己椅子上的暮气老人是这样过来的,石鲸云同样也是。
畏死者先死。
只有敢死,才能活下去。
天蜀剑宗的天骄,可不会像其余五宗一样高高在上不可冒犯,只要愿意,一位外门弟子都能与之比剑。
秉承这一规矩成为宗主的石鲸云不会拒绝厉臣的要求。
因为连一个外门执事都无法应对的甘付帖斯尔,石鲸云不需要。
天蜀剑宗也不需要。
“若你能拿得出证据,证明你是老祖宗的弟子,我天蜀剑宗三大剑经随你翻看,宗库任你拿取,剑堂还会倾尽全力为你打造最好的佩剑,甚至你能随意进出四大剑峰任何一座,因为你将是四大剑峰的共同传人,相信那些老不死会倾囊相授,教剑术,传剑道,而且你的名字会传遍整个大商王朝,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迎娶武帝如今最受宠的公主。”石鲸云缓缓说道,他的话无人能够反驳,事实就是这样,天蜀剑宗一代老祖的嫡传,足以让大商赵氏放下身段,不惜一切代价去交好。
厉臣挠挠头,说道:“我不喜欢那脑子有点抽风的家伙,上次她给一条翻江蛟拦了路,我差点被她当成同伙一起砍了。”
石鲸云笑了笑,就当是小孩子的吹牛。
世人皆知,武帝最受宠的公主,红鹤公主自幼便生活在京都,不曾出过京畿半步,你又如何能与之认识?
厉臣捧着灵牌放入怀中,后退一步,当着众人的面盘腿坐下。
在他的眼中,那面灵牌有一丝精粹的魂魄寄宿着,只有他能够看到,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受天蜀剑宗世世代代供奉的香火,凝聚出来的一丝魂魄,虽然很微弱,但足以符合大荒降灵术的召唤标准了。
食指摁住眉心,气海运转,将一滴鲜血从中逼出,点在灵牌之上。
厉臣一手食指点在灵牌上,一手掐诀,在心中默念说道:“于古老岁月存于人世的魂灵,听从吾的呼唤,降临此身行走尘世。”
咻。
灵牌之上的魂魄似乎为那精血所吸引,亦或者听到了厉臣心中的言语,顺着他的食指,钻入他的体内中去。
当然,这一切在外人眼中都是不曾发生的。
他们只看到厉臣坐在地上,手里掐着奇怪的印决,然后拿他沾染鲜血的肮脏的手,玷污了为他们所尊敬的一代老祖的灵牌。
啪嗒。
是灵牌从厉臣怀里滑落,跌落在地面的声音。
厉臣低着头,对灵牌不管不闻,缓缓的站了起来,一双茫然的眼睛环顾着四周。
“这里是……”
木星乘的怒喝顷刻回荡在刑阁中,“厉臣,你若是以为用这些神神叨叨的把戏,就能把我们给骗到,借机逃避惩罚的话,未免太小瞧我们了,既然宗主不愿出手,老夫便代劳,亲自将你手脚打断,送入冰牢。”
柳沨脸色一沉,欲有所动作就给魁梧青年带头的五位刑阁弟子团团围住。
“柳师妹你的资质很好,只用了三年多,就从通窍下品跻身上品,你可以走得很远,又何必为一个小小外门执事,使自己得修仙路上充满意外呢?”魁梧青年低声说道,不止是他一人,其余四人皆散发出自己的修为。
柳沨是天蜀剑宗的天骄弟子,所修剑术凌厉无匹不假,可魁梧青年他们同样是天蜀剑宗的弟子,一身剑术剑道,皆有过人之处,纵使她不计生死出剑,也很难一瞬间将这五人形成的包围圈破坏掉,一旦闹的太过火,说不定连自己的师尊都要受到牵连,只是自己倒也无所谓,如此想着的柳沨,看到了木星乘的含怒出手。
木星乘屈指一弹,四缕精纯剑意唰的一声刺向厉臣的手脚。
以他的境界,对付一个气海境的小辈,简直不要太简单,哪怕这个晚辈走了炼体武道,寻常弟子眼中的体魄蛮横,在他眼里,无非是纸糊般,一戳就破。
唐七裳在旁看着自己师尊出手,眼神中的快意再难遏制。
小有周折,虽然事情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那般发展下去,但就结果而言,他们赢了。
“那么爱装?打脸了没?我们可是天选之人,又岂是你们这些懵懂不知天命的土著能够比拟的,本来你要是肯服软,我不介意帮你将甘付帖斯尔废掉,之后你我共同崛起于天蜀剑宗,财宝,美女,甚至是权力,什么没有?偏偏你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那么我只能和那狗崽子一起给你下套了,作为我们在天蜀剑宗的第一个垫脚石,你输的不冤。”唐七裳心中说了很多,他知道,现在大局已定,无论自己的话说得再多,厉臣也改变不了废掉双手双脚,丢入冰牢的悲惨结局。
命运没有给厉臣机会,直接将他打成了反派,而唐七裳则是正派。
现在的他,不正是像以往电视里那些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反派击败的正派么?
唐七裳如此想道。
嘭嘭嘭嘭。
厉臣头也不回,一个甩袖就将四道精纯无比的剑意抽爆在虚空中。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石鲸云,英俊的面孔上没有往日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天地都不服的桀骜,眉宇间的沧桑,让得与他对视的所有人,不禁沉浸在那茫然岁月中,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太久没说过话的人,有些断断续续,更像往喉咙了塞满了沙子,刺耳难听,但他的话,却让得在场的所有老人都倏然起身。
“……多少年了,天蜀剑宗变得越来越落魄,以至于小小金丹都能成为长老了?”
木星乘的面色铁青到了极致,所有人都知道,厉臣说得就是他。
“装神弄鬼,给我跪下来。”木星乘怒喝,顾不得会不会触犯刑阁戒律,双手金光汇聚,他一掠而出,拍向背对着他的厉臣。
厉臣回过身,嘴角拉起一丝弧度,他眼中的讥讽让得木星乘大为光火,手掌金光催动到了极致,不再犹豫,将五成的修为如怒江拍向厉臣。
唐七裳紧张的看着。
而甘付帖斯尔却面若死灰的站在石鲸云的背后,双手死死撑在椅子上,似乎只有这样子,他才不会跌倒。
厉臣站在原地,看着向自己出手的木星乘,神色有些无趣。
轰隆。
木星乘的身影在半空中就给人一剑劈腿,撞在唐七裳的身上,然后师徒二人如同脱了线的风筝,撞在墙壁上。
唐七裳眼珠子凸起,七窍流血不止。
木星乘狼狈不堪的翻过身,心中的震惊,让得他都忘记了去搀扶自己的关门弟子,“宗主你这是?”
站在厉臣面前的,不是谁,正是坐在首席位置上的石鲸云,他松开手,手上的雪剑化作丝丝剑意回归天地,然后他双膝一倒,跪在厉臣的面前,大声说道:“天蜀剑宗第十七代宗主石鲸云,拜见老祖宗。”
其余老人面色涨红,神情激动的跟着石鲸云一同跪下。
“我等刑阁长老,拜见一代老祖。”
魁梧青年见状,心神慌乱之下,只得跟着一起跪下来。
柳沨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准备跪下来时,一缕清风拂来,使她无法下跪。
“你与他结有善缘,不必行此大礼。”厉臣淡淡说道。
木星乘面色苍白,神色骇然中透着惊恐,他没想到石鲸云居然会承认厉臣的身份,更舍弃了自己身为宗主的尊严,跪在那尚未及冠的青年脚下。
“你们疯了吗?他可不是一代老祖,给我起来,李阵,吴芳胜,还有石鲸云,统统给我起来。”木星乘发狂的大吼,他冲上前,一脚踹在暮气老人的身上。只是全场寂静一片,没有人理会他,更没有去看他一眼。
唐七裳倒在地上,意识朦胧的他,所看到的最后一眼,是甘付帖斯尔颤抖着身体,满脸不甘的缓缓跪下,朝着那人群中望向远方的青年,深深一拜。
“……回家?也行,事实上,我的确很久没回家了。”厉臣他的视线,穿过重重障碍,落在那挺拔险峻的四座剑气浓郁的山峰。
四大剑峰齐齐轰鸣,为之颤动,似乎时隔千年,再与故人相逢天地间。
厉臣来到首席位置坐下,看着石鲸云说道:“你是老三的剑道后人?有点意思,上前一步与我说话。”
与此同时厉臣脑海中,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小的不停在老的耳畔唠叨着,说道:“记得,千万记得啊老头,不然我欠了那么多钱,就为了把你叫起来不容易啊。”
老的翻脸大骂:“成了成了,别跟个苍蝇似的,嗡嗡嗡叫个不停,装威风是吧?晓得了,他娘的滚犊子,老子玩这套的时候,你祖奶奶还在你老祖奶奶的肚子里,看着你老祖奶奶吃着奶呢,离我远一点,不跟你搞基啊。”
说着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行行行,只要你肯说我是你弟子,随便你踢。”明明脸上印了一个脚印的厉臣,非但不恼,还跑上前满脸堆笑。
老人神色狐疑的看着他,说道:“你这小阴b该不会对我虚与委蛇,等我办完事就翻脸不认人是吧?你记忆里这种勾当没少做啊。”
“你一个老家伙,都快成王八祖宗了,能不能要点脸啊,去看晚辈的记忆……”
一声惨叫。
厉臣给老人一脚飞到了脑海的尽头。
“当我弟子?给我当儿子吧你。”老人洋洋自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