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雅醒来后,觉得浑身不得劲,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旁人虽然都觉得是因为她初次来大姨妈的缘故,她却隐约觉得应该是那晚的法事动摇了她这借壳魂魄的根本,因为晚上经常梦见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是宝儿的魂魄在苏醒吗?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很快就能回归大千世界呢?艾雅真的不想再继续做这样的无根漂萍了,就像玩游戏,不管怎么投入,最终是不真实的。
可现在该怎么面对身边的人呢?把他们当NPC?把他们当网络上偶遇的玩家般随心所欲、不负责任?艾雅做不到。所以艾雅选择了封闭自己,少说少做。
不要说去见破晓了,连小鱼她都能躲就躲。
小鱼无法接受她这突然的改变,但俞伯母却总是笑着安慰他:“小雅姐是大姑娘了,你也是大小伙子了,男女有别,交往要有分寸。”
破晓也一头雾水,本来不是好好地吗,怎么突然就晕倒了?而且迅速就被人背走了?而且就怎么在传音虫里呼唤都没有回音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破晓在俞师伯家外徘徊了好几次,看看不高的院墙,看看大敞的门窗,看看院外的大树,想了又想,转了又转,却终于还是默默地离开了。
艾雅经此一事,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过了几天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也不修炼了,也不关心茶叶生意了,每日只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发呆,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洪晶晶也不知去了哪,仿佛人间蒸发般,再也不见他半夜翻墙过来吃宵夜了。
可有一日的傍晚,艾雅正在夕阳余晖中长吁短叹时,突然飞来了一只漆黑的大鸟,落在院子中央。
艾雅看着它,大鸟也歪头看着艾雅。
看到大鸟的脖子上有根拉索似的东西,艾雅想起来了,这不是太常派那只会负人上山的鸟嘛,叫龟背飞鹰的。她打起精神上前问:“你是来找我的吗?怎么找到的?有什么事吗?”
大鸟不会说话,用嘴把她往自己身上拉。
“你要我上来?去哪啊?”艾雅一边问,一边乖乖上了鸟背。
大鸟长鸣了一声,助跑了两步,便一展翅飞上了天。
飞鹰拉升的速度不快,艾雅拉着它脖子上的绳子坐得稳稳的。
像飞机起飞一样,房屋、楼宇在他们眼中越来越小。但和坐在飞机里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脸上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风,耳边还能听到其它鸟飞过的声音。
这种感觉还挺爽,像是在坐纾缓版的过山车,怪不得很多心情不好的人都会选择去玩极限运动。当飞鹰落地时艾雅真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但这地方是哪?
好像是代掌门的专用手术院。院子里一个人都不见,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一扇门打开,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褂的廖师伯伸头出来对她招手。
“见过廖师伯。”艾雅进去一看发现代掌门也在,正要行礼,代掌门却一摆手道:“进去看看洪晶晶吧,他快不行了,想见见你。我不同意他就要杀人。你小心些。”
洪晶晶快不行了?艾雅吃了一惊。谁能伤他?
屋里,洪晶晶躺在一张小床上,身上盖了张白色的床单,黑发披散,脸色一丝血色也没有,却意外地有种柔弱的美感。
他双眼紧闭,像睡着了,又像已经生命消逝。艾雅轻轻走到他身边,犹豫着把手指放在他鼻端,他却突然睁开了眼。
“我还没死。”洪晶晶挤出了一丝笑。
“怎么弄成这样?”艾雅看看旁边放满沾血纱布的盆,小声问。
“自找的。谁要我急着变女人。本来准备拉你们代掌门陪葬的,可惜,有点力不从心了。”洪晶晶仍是笑。
“不是说技术不成熟吗?”艾雅小心地问。
“再等要来不及了,他要娶妻了。”
“他都选好了,你变成女子又能怎样?”艾雅为他不值,说话直接了些。
“不试怎么知道,我可不像你,遇到事就逃。”洪晶晶哼了一声,不知牵动了哪的伤口,咳嗽个不住。血沫顺着嘴角冒了出来,流在他灰白的脸上,像阎王在生死簿上打了一个勾。
艾雅心里有些难过,虽然洪晶晶杀人如麻,应该算不得好人,和自己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但毕竟也曾一起吃过火锅唱过歌,如今眼睁睁看着他即将走到生命尽头,不禁也动了恻隐之心。
她掏出手绢为他擦了擦脸上的血,道:“你少说些话,多养养精神。你这么厉害,应该能撑过去。”
“我不怕死。”洪晶晶微微笑道,“特别是听你说还有魂界这样的存在后我就更不怕了。你说,如果人都是以魂魄的方式存在了,那是不是就不分男女了?”
“这,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洪晶晶突然两眼放光,“你知道吗,那个木头人和大辫子姑娘拜堂了!我们俩打的那个赌是我赢了!”
“你怎么知道?”艾雅吃惊。
“我看见了!木头人遇到个仇敌,大辫子上去帮他挡了一招,眼看活不了了,她临死前让木头人亲她一下,木头人就给她吃了吊住性命的药,和她拜了堂。”洪晶晶一脸向往地道,“你说,汪郎知道我如今要死了,会不会来看我,会不会在我走之前给我个名份?”
“他知道你在这?”
“我传信给他了。”
“那,他应该会来吧。”艾雅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顺着他说,让他高兴高兴,但心里觉得这恐怕只是他的幻想。
“愿赌服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之前约定的是艾雅输了要去向破晓表白,可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艾雅低头不语。
“我估计是等不到汪郎了,你就帮我问他一句话。不让你白帮忙,这个送你。”破晓从被单下伸出手,掌心里放着那想穿什么穿什么的胸针。
“不用了。”艾雅摇头不接,“你想问什么?”
“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娶我,给我个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