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严青栀的身体素质,才到后半夜便已经休息够了。
她虽然睡着,但耳聪目明,一直警醒着。
贡院里来回巡逻的人很多,但都没有异常,也没人想在她这边做什么手脚。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洗漱之后又吃了点干粮,将图纸重新看过,这才开始动手。
互相之间的隔音不好,严青栀这边一开始,就有那些才睡下的人骂骂咧咧的。
但严青栀也不在乎,等时间来不及的时候,这里肯定还有很多人会熬夜干活。
和那些文人不同,在座哪一个不是干体力活出身的,赶工熬夜根本不在话下。
谁也不会相信对方真是矫揉造作的小菜鸡。
果然,骂了一会儿之后,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便在贡院中响起。
三天时间并不富裕,别说没有图纸,就是照着图纸做,也未必就能做得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严青栀沉默的将大块的材料用锯子分割开,而后才拿起一边的刀开始打磨。
她力气大,对身体掌控力强,别人要用很多复杂的工具,但她并不需要。
贡院为了防止有人暴起,给大家准备的工具也都非常平庸。
反正这种考试并不需要超越自己,只需要超越对手就足够了。
而且,即便过了这场考试,进入天工院之后,也还有一次考试。
那才是真正决定大家是成为有品阶的工部官员,还是只得仕籍,成为给别人打杂的杂工的关键时刻。
不过,严青栀做的还是比别人更精细一些,至于说图纸会不会泄露等等,根本不重要。
一天时间手工画出来的图纸,想也知道肯定是阉割版的。
还有些核心的东西是别人很难学的。
而且,严青栀生活在一个知识爆发的时代,并不像这里的人一样看重那些祖传手艺等等。
跟藏在自己手里搞垄断相比,她更希望这些她从异世带来的知识可以发扬光大,用在真正用的上的地方。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知识的产出者,她觉得只是个搬运工罢了。
能搬过来多少,就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改变。
这或许才是严青栀心中真正向往的。
她不同尺寸的刀在她手里来回交替,动作飞快,木屑纷飞。
她不需要凿子,不需要斧子,如果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她其实也没有那么需要锯子……
不同的木材有不同的特性,这在以前工科考级时已经考过,但到了这个时候,严青栀还是想要秀一秀的。
即便只能简单的打上一层桐油,她也奢华的将每一个部件做到现有条件下的极致。
煤油灯的光亮渐渐被天光取代。
有人昨夜睡的不好,似乎还染了风寒,不停的打着喷嚏。
没一会儿声音便嘈杂了起来,这时候还在画图的人就显得有些吃亏了。
当然有人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完成,这会儿已经放弃了最后制作出优秀实物的打算,准备将图纸好好打磨,希望能够另辟蹊径。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选则图纸优秀的工匠进入天工院的先例。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考量。
严青栀将零件按照尺寸一点一点打磨出来。
刨刀太大,很多地方都是她直接用手雕的,这些部件想要在最后拼装到一起,容错率很低。
严青栀熬了个大夜,等到天快亮了才把零件做了个七七八八,休息一会儿后,又起来接着做。
对别人来说,小零件制造起来比大零件难多了,但对于严青栀来说却是正好相反。
这次没等到天黑,她的所有零件全都制作完成,按照已经画好的图,她低下头开始拼装。
等到天再度黑下来的时候,严青栀做的半身高的玲珑塔终于拼好。
露在外面的零件基本都抹了一边桐油,因为是最先做的那一批,已经晾了一天多,基本晾干了。
虽然多刷几次,或是涂一层混合了砒霜的彩石粉会有更好的防潮防蛀的特性。
但晾干太费时间了,严青栀已经放弃了这个过程,直接保留了原木的纹路和色彩。
不同材质颜色和纹路清晰的木料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列,光是这种精致中带着质朴的美感,就足够征服很多人了。
严青栀开始进行收尾检查,每一处都确定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一头倒进了粗陋的被褥之中,翻个身睡了过去。
灯火还在跳动,已经成型的玲珑塔摆在那里,折射着淡淡的光晕。
路过巡逻的人见此不由的放缓了脚步。
这年月民间也有不少木雕的匠人,几分钱就可以买一个颜色鲜亮的小木雕。
可这样精致的,光是放在那里就带着精致大气的成品,他们真的很少见过。
完全不敢想象真正的玲珑塔又该有多么惊艳。
他们有的人微微驻足观看了片刻,有的遗憾的路过,板着脸不去看那个放在那里的玲珑塔。
当然也有人并不在意这些,大踏步的从严青栀的舍间路过。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难以入眠。
等到后半夜,各种工具交替着处理木材的声响大的惊人。
中间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因为玩不成而崩溃大哭的哭声。
不过工科除了报名费比较贵以外,每年都可以考,并不像是科举要三年一次那般,错过了这次就要在等上三年。
所以大多数人即便知道自己没有了希望,也都拼尽全力想要给考官留下个好的印象。
匠人么!
失败是常有的事,心态其实都还好。
天色渐渐亮起,睡的饱饱的严青栀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工科的考试,说三天就是三天,一个时辰都不会差,进入贡院的时候,是辰时初,交卷的时间便也是辰时初。
有人争分夺秒,还在做最后的冲刺。
严青栀拿出自己的试卷,最后检查一番过后,按照要求整理整齐。
铜锣声响起,一口一口的木箱子抬过来,箱子里垫着靛蓝色的棉布包,一个考生一口箱子,考卷和最后的成品封存其中,箱子盖住,封条贴好,被贡院的人抬到后面的仓库之中,等待着后面的审批。
不少人脸上都透着疲惫,还有人进来时红光满面,准备离开了却是胡子拉碴。
严青栀状态才好,封卷的时候还在吃着干粮。
贡院的大门打开,别人都脚步虚浮的时候,严青栀已经如同一道光练,第一个冲出了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