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从尸体之下爬出,手脚并用的后退着,看着他如此狼狈,面前那男人却再也没有半点戏弄的神色。
他骤然提速,手中的刀直劈向了那个孩子。
刀锋反射着阳光,在草丛上留下了一道明亮,那孩子已经躲避不开了,他眼中的恐惧更盛,但手也紧紧的攥在了身边的草上。
那男人狰狞的脸在他的眼中放大,他全身颤抖着,但扔在积蓄着力气。
时间的流速好像都慢了下来,他仿佛都忘记了如何呼吸。
就在那他身体紧绷到了极致,那冰凉的刀锋也即将贴在他头上的时候。
‘咻’的一声破空声响起,一道红色划过,刚才还如同梦魇一般,即将笼罩在他头上的人影,突然消失在了面前。
也在这时候,他的所有本能才重新回归,那‘咔哒哒’的马蹄声飞速接近了他,一个月白的身影也从马上翻身落下。
被套了脖子的男人还在挣扎,但那身影落地之后,白皙的手指落在了腰间,白芒一闪而过,她手上空无一物,但那男人已经倒地抽搐了起来。
那男孩深重的呼吸着,看向严青栀时,眼中的警惕没有比刚才减少半分。
严青栀并没有靠近那孩子的打算,她只是静静的打量了周围一圈,视线落在了那尸体的脖子上。
“这是……草叉?”
严青栀到底是个小地主,农具自然也认得清楚,她倒是没见过,谁能把草叉掰下来一角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准备多长时间了。
那孩子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紧张的想要吞咽口水,但他身体缺水缺的可怕,根本没有口水了,反而因为吞咽的动作让他嗓子更疼了。
严青栀看出了他的紧张和抵触,叹了口气,看来是不能跟这个孩子介绍自己了!
她后退了一步,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他们身上的东西都归你了!”
眼见那孩子手还抓在草上,严青栀摇了摇头,他的戒备在严青栀看来,真是毫无意义。
她收回了自己的长鞭,正了正背后的枪盒,扯着马鞍便翻身上马,她扯着缰绳,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又回头说了一句。
“以后不要这么冒失了,刚才你若是不动,他们已经跟着我跑远了!”
让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实在不是理智的行为,严青栀实在无法认同。
那孩子见严青栀要离开,心中多了些许彷徨。
“我……他们杀了我大姐!”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一点都不好听。
原本都准备离开的严青栀扯着缰绳转头看他。
“你没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没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那孩子一脸的迷茫,根本听不懂严青栀再说什么,严青栀只能换成一种更加直接的说法。
“你只有活着才能给你姐姐报仇,你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没有向严青栀想象中那样恍然大悟,他的眼中只有更多的绝望根本表达不出来。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将自己所思所想准确无误的传递给这个世界,能够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准确表达出来的,大概只有几岁的孩子才能做到。
人都是经历的越多越开始复杂,越是复杂越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挣扎着到了最后,他只能向着严青栀的方向问道。
“你有吃的嘛?能给我一点吃的嘛?”
严青栀解开了马背上的一个小袋子,一挥手将那一兜杂粮野菜饽饽扔给了那孩子。
他赶紧伸手接过来,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些许喜色。
严青栀没有给他水,地上那两具尸体上都有水袋,足够那孩子撑一段时间了,至于以后,她也没办法保证。
她不是傻子,不会以为自己将某一个门派杀了个精光,就会解决这个地方的问题,没了这一伙,也会有下一伙,他们需要的是制度,和能够管理制度的机构,这需要的投入是庞大的。
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严青栀一介升斗小民,根本负担不起。
她能做的,就是给自己能够看到的人一个希望,哪怕这个人以后也会如这里的每个人一样,成为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但至少,他曾经拥有过变好的可能。
那孩子将袋子收起,并没有肖想更多,他努力的站了起来,用力的给严青栀行了个大礼。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不知道恩人是谁,以后小的若是发达了,定然给您在庙里供上长生排位,保佑您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我啊!破云枪苏青!”
那孩子听着严青栀的名号,生怕自己记不住一般,不断的询问。
“是苏青嘛?苏姑娘?”
严青栀甩开了鞭子挥了挥手。
“没错!记不住也没关系,等我名扬江湖,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见严青栀真的没有伤害他的打算,他下意识的追着又跑了几步,追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甚至为什么要往前追他也不明白,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对方说她想要名扬江湖。
他看着那月白色的身影飞快消失在了官道之上,他记得阿爹说过,这个方向再往前就是门开城了,她是不是要去门开城?那他在门开城还能听到那个姑娘的事情吗?
严青栀没什么救人的快乐,这一路行来她救过很多人,大部分人都对她感恩戴德,也有小部分人对她提出了各种要求,总觉得她既然救人就应该就到底,还有人极少的一部分,在收了那些尸体身上的钱财以后,还想要把严青栀也顺便端了,达成自己一夜暴富的美梦……
虽然自己很想要扬名,可严青栀其实也没有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苏阖说过,她传承了破云枪之名,就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但苏阖可没说过,你必须要舍己为人,一腔大义。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比苏阖更希望严青栀活着,如果活下去的代价是没有理想中那样光伟正的话,想来苏阖是比任何人都赞成的。
严青栀策马狂奔,不到晚上就到了门开城外,时隔两年重新回来,严青栀看着似乎没有太多变化的门开城城门,她心中也升起了些许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