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之中灯火跳动,古邕收回了视线端起了不作为的派头。
“梅司使说笑了,小可区区贱民怎敢对官身无理,实在是因为梅司使所提要求并非古某一人之事,涉及全族,古某虽为族长,可也没有这等权利!”
苏阖翻了个白眼,觉得这时候应该把严青栀叫上来,让自家孩子好好教一教古邕做人。
可惜刚才他提议了,却被古邕拒绝了。
所以他现在一肚子的火气,就等着看梅横怎么收拾这人了。
只是,梅横始终都是淡淡的,没有一点气恼。
“那不知古前辈何时召集族老商量出个章程?”
古邕哈哈一笑,嘴上说着敷衍的话。
“此事不急,我古家族老二十三人,有几位还不在村寨之中,想要召集回来需要一段时间,梅司使长途跋涉而来,相比旅途劳顿,不如静下心来,先歇息两天,老夫这边使人去通知各位族老……您看如何?”
苏阖脸拉的老长,靠在那里看着古邕虚伪的敷衍梅横。
不过他倒是没有开口,梅横小小年纪能做到左司使的位置,不可能是个草包,苏阖贸然开口说不定还会帮倒忙。
何况苏阖对于驭尸宗还有些疑惑,只是路上梅横没有给他太多说话的机会,他也没打听出什么重要的事来。
这次古邕用来为难梅横的机会,也是苏阖在古家调查些事情的好时机。
“古前辈自有道理,本官不会干涉,不过,本官也不得不提请您,苏前辈几日前曾抓住驭尸宗的一伙人,这消息怕是已经走漏了!”
古邕听到这话也没有太在意,消息走漏了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可不是前一任的族长,窝窝囊囊的让苏阖骑到头上来。
驭尸宗又如何,那驭尸宗都存在二三十年了,只要没有证据,谁知道跟他们古家有关系!
梅横听了这话也表现的很无所谓。
“那这段时间便劳烦古前辈了!”
苏阖视线在梅横与古邕身上流传,并没有开口解围,只是顺势跟着古秀下楼去了。
等到苏阖与梅横从楼上下来,严青栀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她想要提醒梅横,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古榕,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走到了苏阖身边,伸手扯了扯苏阖的袖子。
苏阖微微点头,看向古秀说道。
“老夫与你们大长老相识多年,此次带了晚辈前来,正是当拜见一下,你且去招呼梅司使便好。”
古秀并没有阻拦苏阖,关于苏阖她了解的很多,苏阖与古家的渊源她亦是所知不少,她也很清楚,苏阖想要找谁她也拦不住,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交给古榕或者古邕去头疼才好。
“苏前辈请便。”
古秀让开了门,让苏阖可以自由出入。
不过,她这刚让开,那头梅横便开口说道。
“苏前辈,本官家中长辈亦有人与大长老相熟,既然您要去拜访,梅某作为晚辈也不能轻了礼数,不如便与您同去如何。”
严青栀看不懂梅横的目的,她只是抿了抿嘴,看向苏阖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的急迫。
苏阖看了看梅横,又看向了古秀,古秀笑眯眯的一伸手,示意这是他们的自由,自己是不会管的。
见此苏阖这才点头答应下来。
“既如此,那梅司使便与老夫同去吧!”
天镜司的玄卫一个个的站在梅横身后,飞快将梅横从轮椅上背了起来,而他们正要去背轮椅的时候,严青栀两步上前,一把将那轮椅提了起来,下盘用力,那厚重的轮椅就被她扛在了肩上。
天镜司的众人虽然听说过苏青力大无穷,可也只是听说,一路过来严青栀一直像个寻常的武者一样,让他们都快忘了这位的名声。
天镜司的玄卫有些惊慌,下意识的伸手要将轮椅拿下来。
他们并不是怕麻烦别人,而是梅横的轮椅中有许多机关,他们怕严青栀借着这空档动手脚.
严青栀当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可眼下却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
梅横也坐在那玄卫背后的椅子上说道。
“劳烦了!”
一听到梅横都没有拒绝,天镜司的其它人便也没有再反对。
严青栀点了点头,没有走到门口,而是一脚蹬开了一扇窗,扛着那轮椅直接翻窗而出。
古榕:……
古秀:……
苏阖:……
不过了解严青栀脾气的苏阖第一时间还是说道。
“这孩子总是这般着急,咱们快走吧!”
说完推开门也走了出去。
天镜司那些看守轮椅的玄卫也着急下楼去看轮椅的情况,走的也更快一些。
古秀无所谓的跟在最后,等到天镜司的众人走出去以后,才转头问古榕。
“您不跟上去吗?”
古榕脸色有些难看,这苏阖厉害就算了,带出来的晚辈都这样的厉害,一想自家侄子死的时候还那般的不成器,他心中的恨意便更强了!
“我去干什么!古双那老婆子跟苏阖不清不楚的,这么多年都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苏阖一个人挤兑我还不够,我还要让他们两个一起挤兑我!”
古榕心中的愤懑喷涌而出,对着古秀这个晚辈一通狂喷。
古秀见此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去指责长辈,抿了抿唇,转身便出了大厅。
古榕的心情立马更加不好了!
“什么态度,走的时候都不知道要跟长辈打个招呼……”
见他如此,跟在他身后的人一个个都像鹌鹑似地,把脑袋缩了又缩,留下古榕一人对着空气狂躁。
那头严青栀从楼上跳下来,将轮椅往地上一放,等着苏阖一众人从楼上下来,她这才开口说道。
“咱们快走吧!这里有些不对。”
苏阖引着一众人向着村寨后面的河流走去,一边询问严青栀发现了什么异常。
“这村寨之中的巡逻轨迹出了问题,与咱们刚才过来的时候不一样了,起先我以为是有外人进来,他们调整了巡逻的频率,只是我瞧着都有三趟巡逻的人错过时间了,可这里的人竟然半点警觉都没有……”
“如果这些人不是他们撤走的,那就是因为其它原因无法过来了!”
古家的村寨不是小村子,这里一家一户的挨着,大约得有上万人,这在大赵没有建立之前,都快跟一城的人口差不多了,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人守夜巡逻。
就算全是本家的人也是要维持秩序的!
严青栀随着古秀一路走过来,听到过的声音就有好几队,每一队都是十二个人,也就是一晚上光是她听见的巡逻的起码得有几十人。
可这几十人现在都不见了!
来了客人,但巡逻的人不见了,这合理吗?
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那就是这些人躲在什么地方准备埋伏他们了!
严青栀也不知道怎么做更合理,眼下只能将问题说给苏阖,他才对这里更加熟悉。
苏阖没有开口,拍了拍严青栀的肩膀,意思不言而喻,让她赶紧跟上来。
严青栀转头看了看身后天镜司的玄卫,一抬手,又将梅横的轮椅扛起,几步追上了苏阖。
一行人紧赶慢赶的绕过了这座木楼,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了密集且频繁的脚步声向着这边移动。
苏阖眉头一皱,赶紧招呼众人。
“快走,有人包围过来了!”
他其实并不害怕古家的人,但严青栀与梅横都在他身后,而古家人的攻击手段又太诡异,有时候武功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严青栀不用他说,整个人扛着个四四方方的大轮椅,已经头重脚轻的往前跑去。
天镜司的众人见此,也连忙追上。
他们几步绕过一个巷口,正好在那些人围过来的时候到了另外一条巷道里面。
村寨之中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有很高的围墙,苏阖给严青栀指了路,严青栀便一马当先,翻墙带走壁,只要听见人的脚步声,里面便想办法躲开。
有她带路,众人在这个人口密集的村寨里面穿梭着,却是一个人都没有遇上。
不一会儿,他们便站在了一座小院之前。
小院的院墙都是整齐的方石堆砌的,院墙很高,严青栀正准备翻过去,就被苏阖叫住。
“已经到了!”
说完,苏阖便走上去敲了敲门。
他的敲门声刚一落下,里面顿时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可是苏大爷?”
这声‘大爷’不是称呼谁家长辈的那种,而是称呼谁家的大公子一般的。
严青栀一愣,她听过许多对苏阖的称呼,什么前辈啊,伯公啊,爷爷啊,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年轻又时尚的称呼。
苏阖表情没什么变化,立马回应了一声。
“阿芙,是我!”
大门立马被拉开,一个个子不高,有些佝偻的老太太正挑着个灯笼站在门口。
那古朴的灯笼上画着艳红的芙蓉花,只是年头太久远了,看着有些褪色,花瓣也不那么清晰了。
纸灯笼在大赵也不少见,不过大多是在那些买不起风灯的百姓家里才有,这样的人家用纸灯笼的实在是不多。
严青栀视线从纸灯笼上移开,看向了黑乎乎的院子里面,似乎感知到了她的视线,被苏阖称为‘阿芙’的老太太也向着严青栀看了过来,而后见到了严青栀扛在肩上的轮椅,顿时惊讶万分。
“这……这孩子的力气……也太大了!快快放下来!”
说着赶紧让开了身,让一众人进去。
苏阖走在前面,严青栀扛着轮椅跟在后面,天镜司的人也一路跟上,最后才是古秀,她恭敬的向老太太行礼。
“二姑婆婆。”
老太太一见古秀也跟了上来,转头就去看苏阖。
只是她一转头没看见苏阖,只看见了天镜司的一群人正围着那轮椅,将一个青年放在了轮椅之上。
就在老太太走神的功夫,古秀已经与她擦肩而过,走进了院子当中。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到底是同族的晚辈,她也不好将人赶出去,便转过身先将大门关好,这才举着灯笼看向了那人群的方向。
灯笼将一小片范围照亮,老太太视力一般,眯缝着眼睛凑近了些许,只觉得面前之人似乎有些眼熟。
她的口中还喃喃了一句。
“这个小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啊!”
听到她这话,叉着腰站在一旁的严青栀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而梅横身边的天镜司玄卫这时候也都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了严青栀。
梅横听见老太太的话,眼神之中闪过了些许的深沉,脸上挂上了他惯用的笑容。
“都说我与我娘长的有七八分相像,说不定婆婆曾经便见过我娘。”
那老太太听见梅横的声音方才明白严青栀刚才笑的是什么,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只当梅横是在给她台阶下,便也顺势说道。
“兴许!兴许!几位这边请。”
寒生推着梅横的轮椅走在了前面,天镜司的玄卫和古秀则跟在后面。
而严青栀毫无意外的跟在苏阖身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外面的村子越发安静了,此前的虫鸣鸟叫都好像听不见了一般,严青栀在短暂的放松之后,又想起了当下的处境,有些忧心的和苏阖说道。
“大伯,这个古家怎么奇奇怪怪的?好像有很多秘密一样。”
苏阖眉宇间也带着忧色。
“这里的秘密确实不少,这一趟只怕不太好收场!”
严青栀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穿过了前堂,一路到了后面的院子里面,这里的院子很大,晒了不少的东西。
后面没有小楼,只有一排高大的房屋。
房屋没有挂上门窗,都只挂了深蓝色土布的帘子,上面绣着不少虫纹,那虫纹绣的大气庄重,并没有冰冷阴邪的感觉。
房门口的屋檐下面挂着灯笼,都是跟那个名叫‘阿芙’的老太太,手里拿着的相类似,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同来,应当是一套的。
听到外面两人的脚步声,布帘便被里面的人掀开,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门口。
这老妇人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很有精神,肤色黝黑,头发在脑后盘了个整齐的发髻,用一根银簪固定。
她一身的靛蓝色的宽袖宽腿衣裤,腰间扎着一条三寸宽的蛇皮袋,皮带上还挂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和瓶瓶罐罐。
就在严青栀打量她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苏阖的身上。
明明对方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很奇怪的,在她看向苏阖之时,严青栀却感受到了她身上那宛若少女的娇怯。
“苏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