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飞旋,沙暴席卷,海量的尘埃充斥在楼兰的上空,遮天蔽日。
灾难再次降临,恐怖的场景一如昨日。
但同样的,楼兰人民有惊无险,平稳地度过这次天灾,甚至因为第二次了,连几个因为混乱而踩踏受伤的人都没有。
然而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大难不死的庆幸,反而隐隐生出几分忧虑。
接连两天的沙暴,且时间上一次比一次早……沙漠虽然天气恶劣,常伴有极端的高温与低温,但此等规模的天灾并不常有,而对于对大多时候都很平稳的楼兰来说,就更不寻常了。
要知道,此地乃是罕有的大型绿洲,若是时不时遭受沙暴的侵袭,早就埋藏在黄沙之下,哪儿能有这种规模。
但现在……
从地下避难所走出去,放眼四望,所有的建筑残破不堪,门窗摆饰皆不翼而飞,整片大地都蒙上了一层黄沙。
赖以生存的家园变成一片废墟,虽然是个坏消息,但仔细想想还有个好消息——家园在昨日就已经毁掉了,今天其实没什么损失。
但没有人能因此笑得出来,若是明天同样会发生沙暴……那他们与便与烈日下,放在沙地上的活鱼没什么区别,只会一点点被蒸干身体中的水分。
想到这种晦暗的未来,避难所的出口,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沉默着,人群开始移动,脚印汇聚起来,在沙地上勾出一条条歪曲的线。
……
祭祀厅,楼兰女王退出了与龙脉的链接,抚着胸口微微喘息,旁边是已经瘫倒在地的萨拉。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非常有经验,一边从腰间的包囊取出水壶小口啜饮,一遍将另一个水壶递给了自己的母亲。
“你自己喝吧,我不渴……”
楼兰女王摇了摇头,也没去指摘女儿在祭祀厅的随性。
龙脉非人,意识更是懵懂,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尊敬也不是靠些个繁文缛节来彰显,再说……她都快要将对方当做物品摆上交易桌,就更不需要顾忌。
“……”
沉默中,楼兰女王抬起头望着天空,忽然觉得这阳光有些刺眼。
今日的沙暴再次来临,一定程度上可以证明大蛇丸所言非虚。
这场席卷整个楼兰的灾难并非是天灾,而是**,是受大蛇丸控制的战争兵器。
继续告诉自己,对方不过是掌握某种知识,可以预示到沙暴的来临,不过是自欺欺人,抱着侥幸心理罢了。
楼兰女王比起获得片刻安心,更想解决问题。
“母亲,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知何时,萨拉已经停止了喝水,抬头注视着楼兰女王,脸上挂着好懂的忧虑,“难道这沙暴明天也会来?”
自沙漠中长大,又与龙脉的意识连接,亲自抵御了天灾的侵袭,萨拉也发现了这两日有些不同寻常。
“是啊,明天沙暴也会来。”
楼兰女王没有说谎,她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但是没关系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楼兰的子民们。”
“嗯,我也会帮您的。”
萨拉张开手抱了抱自己的母亲,然后不用楼兰女王说,主动向祭祀厅外走去,
“母亲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会去通知和安抚大家。”
“……”目送萨拉消失的背影,楼兰女王轻轻一叹,明白这孩子恐怕也猜到什么了。
但还不等她整理心绪,一道混合着笑声与戏谑的声音便响起,“真是感人的母女情啊。”
楼兰女王脸色微变,下一刻,一道人影便从高空跃下,跳到了她的面前。
大蛇丸笑语吟吟,缓缓道,“如何,不知楼兰女王考虑的如何了?是否答应这场交易?”
“你连交易的代价提都不提,一句话就想我楼兰人舍下家园、背井离乡……”
楼兰女王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怒声道,“这种强盗行为,我又如何能够答应?”
敌强我弱,她自知在交易桌上无法占据主动权,但若连对方的底细筹码分毫不知,那就只能落得任对方宰割的地步。
这是楼兰女王无法接受的。
眼下她也并不是真如表面那般生气,不过是借题发挥,探一探对方的底。
“强盗?拿这个词语来形容我,可真是过分。”
大蛇丸面色不变,脸上的笑意更浓,“我倒觉得,眼下我只是个商人。”
说话间,他从卷轴中取出十个黑色的皮包,随手丢到楼兰女王的面前,“这里是四亿两,算是龙脉的价格,以及楼兰人的安家费。”
“……”
楼兰女王的表情有些僵,她看了看一副云澹风轻的大蛇丸,又看了看地上一字排开的钱箱子,竭力保持震惊。
虽然,她是楼兰的女王。
虽然,她坐拥一座小城,名义上拥有其所有财富。
虽然,楼兰能在沙漠存活这么久乃是一个奇迹。
……
但,但,楼兰真的很穷。
甚至说,所有财富加起来,还不到这里的十分之一。
忍界的两还是很值钱的,一碗一乐拉面也才不过四十两而已,整个忍界能随便掏出四亿两的不是没有,但基本上都是大势力,以集体的名义。
像大蛇丸这种个人向的,绝无仅有。
而在大量的金钱面前,乡下贫困小村庄的土鳖,顿时被镇住了。
楼兰女王下意识地舔了嘴唇,甚至想挨个检查一下箱子,看这里面是否都是真钱。
她知道,这交易从一开始便没有拒绝的余地,对方之所以从头到尾和颜悦色,是因为他有恃无恐,随时都能够翻脸,眼下不过是想争取最大利益。
而对她,对楼兰来说,若是真有了这些钱,换个地方生活,也算是可以接受,总比逼的对方真用沙暴覆灭要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在交易完成之后不会翻脸,以楼兰的实力根本守不住这么多钱。
想明白这一点后,楼兰女王的眼神重新恢复清明,视线毫不犹豫地从钱箱子上移开。
“啧……这个价格,难道还不令你满意?”大蛇丸明知故问,笑道,“太过贪心可是可不好。”
“……平心而论,你能拿出这么多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楼兰女王看向大蛇丸,正色道,“但阁下应该清楚,楼兰的子民现在缺的并不是钱。”
离开楼兰,意味着失去家园,失去龙脉的保护,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忍界,这是会致命的。
“不错,你很聪明,也很识时务”
大蛇丸看着楼兰女王,眼神中带着几分满意。
他当然可以不卖关子,一上来就将计划和盘托出。
但那样一来,却浪费个好机会,摸清楼兰女王性子的好机会。
虽然大蛇丸对自己的眼力有几分自信,可事关初代细胞移植手术,便是再小心也不为过,尽量将所有上隐患消除在手术进行之前。
而作为手术的参与者之一,楼兰女王决不能是个蠢人。
和蠢人,和自以为是的蠢人合作,甚至还要超过作为聪明人的敌人。
后者你只要满足了对方的需求,便可以通过逻辑很轻易地把握住对方的行为,但前者则不行,你根本无法预料到一个蠢蛋的心思。
与这种人勾心斗角,只会被拉到同一个水平,然后被对方丰富的经验所击败。
“你很不错,虽然由于格局所限,见到这些钱会动摇,但能这么快调整心态,也算不错了。”
大蛇丸微笑着点了点头,“而且我也终于确认你的确是个聪明人,不至于采取备用计划。”
能控制龙脉意识的,如今不只有楼兰女王,还有她的女儿萨拉,而相比前者,后者没那么坚强,显然更好操纵一些。
但若是条件允许,大蛇丸还是更青睐楼兰女王。
这两日的两轮面试,明显还是楼兰女王的表现更为出色。
他为了更好的手术体验,不会吝啬些许金钱,那都是身外之物。
“……”
突然得到一个评价,楼兰女王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对你来说不重要,还是说说你关心的事情。”
大蛇丸抬手凝出沙椅沙桌,坐下去后一摆手,“请,我们慢慢细说。”
等楼兰女王心事重重地落座后,他才继续说道,
“失去了龙脉,你楼兰无非缺的是钱与庇护者,前者我能够提供,而后者……”
“不如选择砂隐村。”
“砂隐村?”楼兰女王微微一怔,若是凭借砂隐村的力量,倒是稍稍可以制衡一下面前这人。
听说一尾守鹤同样拥有掀起沙暴的能力,也是一个恐怖的怪物,两者之间应该……差不多吧。
但楼兰女王沉思片刻,却摇了摇头,“我信不过他们。”
怀璧其罪,无论面前是谁,都要考虑几分对方黑吃黑的可能性。
甚至对于砂隐村的信任,还要比大蛇丸低上许多。
大蛇丸闻言笑了笑,“这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他们不敢搞什么黑吃黑。”
楼兰女王脸色一变,几乎要站起身来,沉声道,“你们是一伙的?”
若是如此,楼兰还真是半分活路没有。
“不全是,砂隐村的确是我引来的,但与我的关系,充其量只是个合作者。”
大蛇丸将之前在风影办公室的一套说辞,换了个视角讲述了一遍,
“有我在,你们无需担心砂隐村做的太过分,而另一方面,当你们真正开始融入砂隐村,也算是他们的一份子,我要想动你们,需要冒着与他们翻脸的可能。”
“换句话讲,楼兰人完全可以在其中左右逢源。”
楼兰女王凝眉思索着,若是全按照大蛇丸所说,那的确对楼兰人来说,是一条不错的活路。
寄人篱下总比流离失所要强。
但问题是,大蛇丸又有那个自信,能够庇护身在砂隐村的楼兰人,或者说,交易达成后,又如何肯为了楼兰,而与砂隐村做对抗。
楼兰女王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原因很简单。”
大蛇丸伸出手指点了点面前的人,“因为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帮我压制可能会发生龙脉自然能量暴走。”
楼兰女王脸色微变,“你究竟要拿龙脉做什么?”
“这就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了。”大蛇丸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缓声道,“此前所有的交易谋划,都是为了这件事,若是仅为了龙脉,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楼兰女王神色一凛,感觉到丝丝危险的气息。
面前这人绝非什么好脾气,看他之前的手段,为了达成目的,随意掀起一场场风暴,绝不可能是什么在乎这满城性命的大善人。
这场三方都有可能满意的交易,对方为此谋划颇多,但真要说起来,也仅仅只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取信于自己,让她没有异心、服服帖帖地做好这个帮手。
要不然以这人的能力,何必找上什么砂隐村,单单他自己,便可以将楼兰吃地死死的,即便他们拥有龙脉,也找不到半点反抗的余地。
说起来,还真有些不可思议。
在知道对方为此做了这么多后,楼兰女王竟然难以抑制地相信了对方的计划与说辞。
虽然这其中还有需要她不明白的问题,比如一个人如何抗衡忍界的大忍村;他到底要做什么事情引发龙脉的暴动,为此需要自己安抚……等等。
但以对方的力量与手段,明明有着更加轻松的手段,甚至简单用楼兰子民威逼,她都未必会选择背叛。
这种方式完全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看来阁下是同意了。”
注意到楼兰女王复杂难言的表情,大蛇丸扯了扯嘴角,回以一个微笑,“不过,楼兰民众如何安排,这些事情可以之后再谈,现在你可能有一件其他事情需要处理。”
楼兰女王柳眉微皱,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她不认为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楼兰子民更加重要。
“呵,门外的小姑娘,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大蛇丸回头看了一眼,笑道,“还是说,让我请你出来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萨拉缓缓从祭祀厅外走了进来,来到这张砂质桌子旁,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