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禅认识古尸,或者说古尸就是当初围攻他的五位仙王级高手之一。
实话实说,山海妖兽围攻京城,真实的情况超出了陈禅的想象。
原以为这个组织不过是稍显神秘,实际上仅仅是比洞天福地势力厉害一点罢了。
陈禅万般没想到这个组织的人竟然会存在着薛长生以及古尸蓝锋锐。
蓝锋锐是昆仑仙界一位老古董的弟子,出身卑微。
陈禅对其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了,彼时他还在昆仑仙界时见过几面。
回到了西面防线。
何永正迎上来,看着陈禅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
站在城墙,陈禅回望适才交战的地方。
何永正这位京城何家现任家主老实巴交的站在陈禅的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过了良久,陈禅压下心中的悸动,问道:“有话想对我说?”
“是的,先生。”
“不必说客套话,直接说事情。”
何永正更加靠近了陈禅身边一些:“我的一位老朋友突然出现在京城,他似乎有点奇怪,我想请求先生麻烦一下瞧瞧他。”
“你的老朋友比较奇怪?”
陈禅反问道。
他眼下还有事要去做,哪顾得上何永正什么老朋友啊。
倒是先行询问了一番。
“你这老朋友身上出现了怪状?”
“也不是,七年前我见他时寿元无多,适才看见他了,陡然发现他像是年轻了十岁。”
“或许是服食了延续寿元的天材地宝。”
何永正依旧摇头:“能不能打扰先生一点时间?我总觉得这位老朋友怪怪的。”
也罢。
陈禅颔首:“走,带我去见见你的这位老朋友。”
“是这样的,我先发现了他,并未现身。”
“嗯,躲在一旁看看也好。”
何永正在前领路。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站在另一段城墙,何永正将目标指给陈禅。
如果不说他是位老头子,纯靠肉眼看还以为他是一位正值壮年的中年人。
“就是他!先生。此人的名字叫做周庄,是粤州周家的大人物,按照道理来说,粤州近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有几件涉及天材地宝的大事,引得粤州几个修行世家、修行大派互相争夺,听闻闹出了人命,周庄不仅没有回去粤州,反倒泰然自若的在京城……”
“倘若他根本不在乎周家呢?”
“不可能,周庄算是粤州周家的几根定海神针,他认识他的时候,话里话外不离自己的家族,粤州修行界混乱,周家死了十几位年轻子弟,我觉得周庄一定是有更大的图谋,使他顾不得上回粤州。”
“难不成你不允许周庄和你一般,为了守护京城放下其他重要的事?”
“先生啊,我很理解周庄,近些年周家与何家一直合伙做买卖,尽管我和周庄有几年不见了,但是两家互通有无,了解到的消息还是挺多的。”
何永正低声说道。
他的几句话,摆明了告诉陈禅,周庄绝不是他这种为了京城安危豁出性命的世家大人物,而是自家的利益摆在首位。
陈禅叹了口气:“多谢你了。”
“啊?”
周庄想不明白陈禅因何对他说出这句话。
且说的这般突兀。
“周庄身上确实有些古怪,是有人帮他延寿了。”
“什么?!延长寿元竟然可以认为做到?”
“我就会认为延长一个人的本就不多的寿元,你要不要试试?”
这么好的事,肯定有特别高的风险,何永正摇头拒绝了。
何况一旦此次兽潮围城他不死的话,还有不少年可活呢。
“延长寿元肯定有难以承受的代价吧?”何永正问道。
陈禅点点头:“拿自己的三魂七魄来做代价,属于旁门左道的邪法,算逆天改命的一种,具体的代价就是万一身死,立即魂飞魄散,绝不可能有任何转世轮回重新做人的可能,即便苟延残喘做个孤魂野鬼也不行。”
“这么严重!!”
“如此便是我从未使用过一次此邪法的原因,下场着实悲凉。”
“我托人查了查司天内部的资料,周庄并没有受到京城司天的邀请,他自己来西面防线附近逛游的。”何永正轻声说道,似乎生怕周庄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听见了他说话。
陈禅真的没时间在这儿盲猜。
转眼间拉着何永正就冲周庄御风飞过去了。
两人这么大的阵仗,身为琉璃境后期的周庄不可能查探不了,第一时间看向他们,吃惊的身体战栗,等看到来者是老朋友何永正以及一位素昧平生的年轻人,长舒了口气,迅速稳住自己的心态。
“哦呦,我道是谁,原来是京城何家的家主呦。”
周庄似乎与何永正非常熟络,开玩笑道:“那么大的何家,简直是在京城谁的脸面都不给的存在,现任家主怎么跑到西面防线看大门啦?”
明明是陈禅拉他御风飞向周庄的,此刻何永正换成好像是他强硬拖着陈禅见周庄。
“给你介绍一下,我何家的年轻俊彦,何煌。”
陈禅仿佛从哪里听说过何煌的名字,短暂思索,恍然大悟,何煌是足够媲美张宗敬的天骄,身在泉城时,谢镜花与他提起过,还说了何煌名声在外,外人很难见过他。
“啊?此人就是你们何家藏着掖着不使其露面的天骄何煌?!”
周庄吃惊的注视着陈禅。
上下打量。
啧啧出声。
“不错不错,年纪轻轻却有无垢境中期的修为,多加磨砺一下,你们何家要出一位金丹境修行者啊!”
“对了,你怎么突然拉着何煌在西面防线啊?这么宝贝的天骄,如若我周家有一位,不光藏着掖着,还要悉心为其护道。”
何永正叹气道:“兽潮围城,何煌在哪里都不安全,不如拉到西面防线锻炼锻炼。”
话题一转,他不会和周庄在何煌身上闲扯。
“我都听说粤州出了那么大一摊子事,你怎么还不回去,反倒是优哉游哉的在京城呀!”
“唉,何兄有所不知,我是有苦难言。”
“哦?方不方便说?不方便就算了。”
“怎能不方便,这里又没有外人。”
周庄顿时垮着老脸:“其实外面知道的周家死了十
几位年轻人是彻彻底底的谣传,我们周家没有死那么多年轻子弟。”
“那就好,那就好。如今的年轻人可金贵着呢。我就不行了,年纪大了,寿元即将没了,周兄看样子修为突破,越来越显年轻,将来大有可为,目光不必只放在自家年轻人身上。”
“哎,何兄话可不能这么说,流传出去我这张老脸就没法搁了。”
周庄打了个哈哈,似乎丁点没听出来何永正话语里的另外一层含义。
他和何永正是差不多的年纪,尽管何永正的修为道行比他高,但是何永正都老成这个样子了,周庄凭什么不是一副老态模样?
就算到了他们这般修行程度,轻而易举就能易容了,身上苍老气息可遮盖不住。
周庄便是那种犹如没了苍老气息,真真正正年轻了十多岁。
“不敢相瞒何兄,周家的麻烦之地并不在粤州,恰恰是在这儿京城!”
何永正貌似惊讶的问道:“明明是粤州产生的乱子,怎么牵扯上京城了。”
“传闻不是说我们周家乱中抢夺走了一株名贵天材地宝吗?”
“是,传闻是有这件事。”
“实话告诉你,寻常的天材地宝我们周家压根不放在眼中,但这株天材地宝能让半步金丹的修行者突破金丹境时增加几率!”
“什么!!”何永正声音未免太大了。
周庄连忙恳求道:“此事暂时不宜宣传,何兄小声,小声。”
“嗯嗯嗯好好好。”
何永正作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而本来得到这株天材地宝的势力,不是别人,正是粤州司天。”
“你们周家真的胆大妄为啊,神州有四个地方的司天不能触犯其霉头。
一个是京城司天,第二个是关外司天,第三个是西南司天,第四个就是你们粤州司天!
粤州司天内部藏龙卧虎,你们触怒了粤州司天,岂会有好果子吃。”
粤州司天掌管着整片南神州海,为此粤州司天担心人手不够,几乎将粤州极其南神州海上有名有姓的大修行者招揽了个够,周家居然虎口拔牙,难怪周庄会在这么一个尴尬的时间身在京城。
然而,周庄一日不说谁给他延寿的,何永正对他的怀疑一日不消。
余光瞥了眼陈禅,他站在何永正的后侧,像是真正的晚辈听两人谈话。
“这么说的话,粤州司天要对周家下手了?”
“是的,我就是想见一见京城司天的大人物,帮忙为周家说几句好话。”
“嘿,你这人……人家又不熟悉粤州周家,凭什么为你们说好话啊!而且你们有罪在先,抢走了粤州司天的天材地宝,京城司天不将你扣押交给粤州司天就是好事了,你还胆敢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我带来了很多好东西……”周庄没有底气的说了声。
他猛然拿出手机看了眼,拍了拍脑袋:“哎呀不好意思,我们两兄弟下次有时间再聊,我约了人商谈此事,现在就要去。”
“无妨,你忙你的,我们两家的关系这般亲密,需要帮忙,说一声。”
“好的,好的,我一定心里念想着何家。”
客套完后,周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西面防线。
直到确认周庄走了,何永正刚想开口,就看到眼神示意。
旋即改口。
他知道先生必然察觉到了什么。
“何煌,那位老先生你以前没见过,下次见面时你要喊他周爷爷。”
“他很厉害吗?”陈禅问道,好似他真的是一位养尊处优、目中无人被何家保护的很好的天骄。
“胡闹!你说的是什么话啊!老头子我有认识不厉害的修行者吗?”
何永正板着脸说道:“周庄即便是在粤州周家都是一位名实相符的顶梁柱,这么说吧,周庄可以没有周家,周家绝不能没有周庄。”
陈禅如梦清醒,惊呼道:“原来是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宿老。”
“嗯,这次你记住了,下次行走江湖机缘巧合遇上周爷爷,你要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
“好的,我记住了。”
“行了,原本就是偶然看见了老朋友,既然老朋友有事走了,我们回城墙上去,我继续给你讲解实战的小妙招。”
“是。”
何永正拉着陈禅的衣袖,快速御风飞回城墙。
何永正倒是没有半点感觉,而直到站在城墙上何永正有板有眼的说一些实战技巧,注视他们的目光方才消失了。
“有人盯着我们。”陈禅轻声说道。
何永正猜到了:“是周庄吗?”
“不是他,他没有这么强的修为。”
“连先生都认为强悍,这人的修为难道是金丹境?”
陈禅颔首。
两人顺着城墙走向京城的南面,边走边像是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必须做副样子给留意他们的人看。
天知道京城里有多少薛长生的眼线。
而且依照陈禅对蓝锋锐的了解,此人擅长隐匿之道,洞察力惊人。
要不然当初大战,也不会找到薛长生的弱点,并和人迅速果断的斩杀了薛长生。
另一重使得陈禅绝未料到的便是薛长生竟然与蓝锋锐走在了一起。
蓝锋锐可是联手另外一位仙王级高手斩杀薛长生的敌人啊!
不过从蓝锋锐的状态上能看得出来,彼时收拢薛长生的人,不在意蓝锋锐的死活,或者说现在古尸模样的蓝锋锐,正是救走薛长生的那人故意为之,一位曾是仙王级的古尸,足以成为薛长生可靠的护卫。
陈禅看来正是这样。
刚才大战古尸没出手的原因不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且是陈禅未曾对薛长生下杀手。
救走薛长生的那位神秘人,布局之深远、考虑之周全,陈禅不寒而栗。
能将薛长生这样横压过一个时代的人杰救活,不需多想,此人定然是天地间有数的强者。
薛长生提到过救他的人是长存于世的老古董之一,陈禅怀疑他是故意这么说的,长存于世的老古董他都接触过,若是有怀疑的对象,他便不会像是眼下这么忧心忡忡的,正因为那些老古董应当没有一个人拥有三生养魂花这类混沌异宝,才思考着会不会是其他蛰伏天地的大人物。
“京城的水真的是深的可怕。”何永正不禁感慨道。
他可是京城何家的家主,到了现在才知道京城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以前自己认为京城不过如此,最强的人不是在洞天福地势力中,就是在各大修行世家内,现在经历的种种大事,将他的推断完全掀翻了。
陈禅说道:“通过刚才的谈话,有三点是可以确认的。”
“嗯,先生请说。”
“一是周庄的出现不是巧合,他的目标就是西面防线。”
“什么?!先生什么意思,周庄想打破西面防线吗?”
陈禅继续道:“既然有金丹境的高手隐藏在隐秘角落,必然是对西面防线存在图谋。”
“第二件事,周庄一定是那个组织的人。”
“先生从何处得来的结论?”
“你没看到周庄的手机吗?”
适才何永正与周庄聊天,周庄的一只手一直拿着手机,上面登录了时事app。
经由陈禅提醒,何永正恍然大悟:“我看见了!周庄是在编辑眼下正在京城内急剧升温的舆论。”
“嗯,或许周庄是条大鱼也说不定。”
何永正不会问出先生为何不当场拿下他这类蠢话,得知周庄是条大鱼,怎么知道他背后没有身处于京城内部更大的鱼呢?
如同注视两人的金丹境修行者。
他就是周庄背后的大鱼。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千百年颠沛不破的道理。
“我明白了,如今京城最危险的一件事就是升温的舆论,万一失控,不必外面的妖兽攻打进来,我们自己就乱了阵脚。”
“不错。”
陈禅叹了口气:“所料不错的话,很快会有一波兽潮冲击西面防线了。”
“这一波兽潮该是极其强大的。”
“此为第三件事。”
何永正感到双手发麻。
掀起京城内部舆论,使得那几位人王自顾不暇,再驱赶妖兽冲击西面防线,加上内部奸细配合,西面防线很难守得下。
拼却自己的这条老命,都不一定守得住西面防线。
陈禅遥望京城外此起彼伏大大小小的山。
本来京城外部是没有这么多山的,经由封印之地解封,地理环境出现了变化。
陈禅打电话给蔡老。
蔡老很快就接听了。
两人说话都很干脆。
“我遇上了那个组织……应该是领袖吧。”
“适才京城外的大战,竟是先生与其交战产生的。”
“他是薛长生。”
“薛长生?我现在就让人调来全国的人口大数据,找找薛长生的底细。”
“不必找了,薛长生不是当代人。”
“好。”蔡老不意外的回道。
倘若是当代人的话……也不可能是当代人,当代修行者的上限最高的应该是他们几位人王,凭借人王气运带来的有利影响,修为突飞猛进。
接下来,陈禅依据自己感知到的情况,把妖兽大概聚集在哪个位置详细说了一遍。
蔡老显得很犹豫。
陈禅旋即又将在西面防线遇见的此事言简意赅的和蔡老说清楚。
“再不进行火力消耗,西面防线将会守的很艰难。”
“我明白了。”
蔡老说完又觉得会让陈禅认为他照旧在不决,立即道:“马上让军队进行火力打击。”
挂断电话。
何永正略微绝望的问道:“只能是火力消耗吗?”
陈禅说了实话:“妖兽行动力如此迅速,你认为不拿出威力最强大的现代武器,会让山海妖兽大量减员吗?”
不会。
何永正极其不想把这两个字说出口。
然而一旦用现代威力最强大的武器打击妖兽,意味着就算灭了那部分妖兽,被轰炸的地区人类也无法接近了,会存在一段时间的辐射。
…………
张宗敬的身上绘制着阵法。
谢镜花将阵法线络看的仔细,最终也没弄明白张宗敬身上的阵法是有什么作用。
她回到了他对面的座椅上,沉默不语。
因为谢镜花发现,自从泉城一战后,世间陡然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泉城的那场大战是条分割线,将以前与现在完完全全分开,化为了两个相似又不一样的世界。
“看明白了吗?”
张宗敬嘴角含着笑意。
谢镜花苦恼的摇头,“没看明白。”
她心底对自己很失望,明明越来越需要强大的力量,可她的修行依旧不够快速。
先生说很希望将来有一天她能站在自己身边并肩作战,谢镜花甚至看不见那一天有没有成真的可能。
或许先生是安慰自己的。
凭她的天资,压根走不到能和先生并肩战斗的那一天。
“呵呵,你要是可以看出来阵法的作用,我得拜你为师了。”
“别遮遮掩掩了,直接说阵法是干嘛用的。”
“用来封印我的。”
“封印你?”谢镜花怒道,“别开玩笑了张宗敬,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他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天骄,修行界都知道,将来的天师位置是有可能落在张宗敬头上的。
换成别人看见他身上绘制着阵法,他还言之凿凿的说是封印阵法,谁也不相信。
开什么玩笑?
你张宗敬是不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就能随意拿着低劣的玩笑糊弄别人了?
谢镜花盯着张宗敬的表情良久,她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希望从张宗敬的表情上看到这的的确确是句玩笑话,是张宗敬随便捏了个理由戏耍她的。
可惜。
她没看到。
张宗敬格外认真的说,阵法是用来封印他的。
谢镜花信了。
“为什么?”
张宗敬低低的笑着:“我也想问一句为什么,可是没人给我答案,纵然是龙虎山上的师伯们,看我的目光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根本不会给我答案。”
“所以你是从龙虎山偷偷跑下来的?”谢镜花问道。
张宗敬苦笑道:“阵法已经绘制在我身上了,我去哪里山上都掌握的一清二楚,他们丝毫不担心我能解开阵法。”
“他们要杀你。”谢镜花不敢置信。
“是,他们确实要杀我。”张宗敬仿佛百般无奈。
“杀人是需要理由的,何况你是张宗敬,没有服人心的罪名,你死不了。”
“或许你不相信,杀我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