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醒了,我感觉快要被怒火烧成灰烬,恨不得把那群‘何不食肉糜’者杀光。彼时我知道,这是一件彻头彻尾的错事,但怒火炙烤的我双眼一片血红,为了发泄愤怒只好把家里的家具砸的一干二净,能砸的我全砸了。”
“此时还好,能控制自己!为了不再惊吓老婆孩子,我出门开出租散心,你们可以调查车上的记录,今天一位乘客我也没拉……”
“直到六点,天色彻底黑了,昨夜的噩梦开始浮现在眼前,不论睁眼闭眼,画面清晰的不得了。这些年我看了很多社会变革的书,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内容影响,我……我……”
陈禅沉默下来。
以托梦的手段蛊惑心智。
难怪他察觉不到富国祥身上丝毫外人的气息。
因为富国祥产生的幻觉,全是他内心想过的场景。
“路过电视台大楼,看到他在拦出租车,我鬼使神差的停下来……奇怪的是,我知道他就是位普通人,和大家一样为了赚钱养家东奔西走的普通人,不由自主的想把他当做梦里打着高大上的幌子做鱼肉百姓事的国之蛀虫……接下来你们都知道了。”
富国祥说完后,房间的人陷入沉默。
何其荒谬?!何其荒诞?
哪有做一个经不住任何推敲的噩梦,便想杀人的情况?!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俱不相信富国祥说的是实情。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泉城现在发生的无故伤人事件,在富国祥的声音中,完美契合上了。
所有人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陈禅,剩下的事他们插手不了,得由此位司天人员接手。
“梦貘。你们听说过食梦貘吗?”陈禅轻轻问道。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陈禅叹了口气。
食梦貘是民间吞食梦境的怪物,曾有高人根据食梦貘的特点,创造梦貘之术。
梦貘的范围极广,可影响千百人。受到影响的人,会依照施术人的吩咐行事。
此术施术后不留痕迹,极难察觉。
心性强大的人,会挣脱梦貘的束缚,只是心智弱小之人,下场惨了。
明明是施术人的意志强加在他身上,犯了事却由个人承担。
比如富国祥……
“此事我来解决吧。”知道是梦貘之术,陈禅反其道而行,好似顺手拍了下富国祥的后脑勺,富国祥砰的一声趴下。
众人大惊,不解看向陈禅。
陈禅不愿多说,等富国祥打起震天动地的呼噜,众人恍然大悟,此位司天的修行者原来是让富国祥睡着了。
“他醒来后,就不会喊打喊杀了,你们送他回家。”他道。
“他确实犯了杀人未遂的罪。”有人提醒陈禅。
陈禅缓缓摇头:“并非富国祥的罪,认真说起来,他亦是受害者。”
眼看陈禅出门。
“你去哪里?”
“我?”陈禅转身指着自己的鼻子,轻笑,“捉凶。”
梦貘之术属于鬼道,那便是有鬼道中人作恶。
离开这里。
已然凌晨,泉城近来不太平,百姓不敢深夜再在外面游玩,大街看不到多少人。
鼓动真气。
陈禅奔到不远处的高楼大厦,顺着外面的墙壁,跑到天台。
若是人多他得按部就班的坐电梯,既然人少,展示点惊世骇俗的手段,自然不成问题。
许薇被谢镜花召回司天,她说处置魑魅魍魉的小事,看来是应对梦貘。
梦貘不算小术,应当归类在中等术法上,施展梦貘的鬼道中人,一身修为真气必不能小瞧。
他站在高楼大厦的天台,迎着猎猎寒风,环视霓光四射的城市,给谢镜花打去电话。
响了一声,她便接了。
“先生?”
“你们在处理无故伤人之事吧?这些人的共同点,俱是做了噩梦?!”
谢镜花惊讶问道:“先生也知道?莫非,先生察觉到施术人了?”
他散去真气,方圆十里,莫说行为异常的炼气士了,丁点鬼气也感受不到。
“此术叫做梦貘之术,施术人必是鬼道中人。且能施展这等术法,施术人不好对付,你们要是找到了,万望多加小心。”陈禅说道。
谢镜花听着先生电话传来的寒风呼啸声,低声询问:“明白了。先生,又该如何破解梦貘之术?!”
“稍后我会将破解之法打成文字发送给你,此术可以传授给司天其他人。”
“啊?”
术不轻传,否则会酿成大祸。
这话是修行界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亦是付出惨重代价,方才奉为颠沛不破的真理。
“我明白你担忧什么,放心好了,此般小术有益无害,即便流露到外界,只会令普通人睡觉更加香甜。”
“先生我有点不解,这等小术如何破解您说的梦貘之术?”
陈禅不禁大笑:“所谓一物降一物,创出梦貘之术的那位炼气士哪会料到,还有一种看似平平无奇的小术,就能轻而易举破了梦貘之术?好了,救人要紧,我会将这术以短信发送给你。”
他说的小术唤做《梦寐》。
学着简单,想要修炼精深,实在难之又难。
将《梦寐》修到大成,笼罩方圆千里百姓令其睡一夜美梦不
在话下,且能让百姓们睡醒后精神饱满,心情愉快。
上古年代,自是有心向百姓的炼气士,路过一地便施展《梦寐》,算为人间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梦寐》全文五百七十二字。
小巧并复杂。
从短信编辑完成,发送给谢镜花。
当做送给泉城司天的一件小礼物。
至于梦貘之术……
他收起手机,看着灯火辉煌,彩光映照的天际变化多端的泉城,伸开双臂。
犹如大梦一场。
梦中水天一色、桂子飘香,春山如笑、姹紫嫣红。
梦中人人安居乐业、风不鸣条,民安物阜、讲信修睦。
好一幅大同社会美梦。
“我有一梦,想请诸君,同赴梦来。”
在家中酣睡的一女子,猛地惊起。
她明显感觉到梦貘之术被人破解。
“怎会如此?梦貘之术是我艰难修炼而成的,哪能令人轻易破解?是啦,必然是和安真人交手的那位真修出手!”
“哼,既然如此,接下来我看你如何做!!!”
女子身上霎时黑烟蒸腾,缭绕卧室。
站在大厦天台的陈禅,转头遥望。
黑烟冲破窗户,破霄而去。
那片云彩被黑烟冲的支离破碎,露出圆月、星辰。
陈禅弹指成剑,剑光撕碎月华星光,斩向黑烟。
黑烟呜呜作响,回身吐了一颗骷髅头。
骷髅头迎风而涨,与剑光相撞。
倏地剑光、骷髅头消失,黑烟急速的往郊外逃去,快速不见踪迹。
陈禅眯眼呢喃道:“无垢初期的鬼修。”
那黑烟看着像逃命去了泉城郊外,城内一处小巷里的醉鬼,提着酒瓶趁着醉意大呼小叫,蓦然愣在原地。
双目黑光一闪而过。
低声嘿嘿笑起来。
“安真人让我大闹泉城,好,为了报答安真人的救命之恩,就让泉城百姓感受下什么叫做痛苦!!!”
……
陈禅给谢镜花发去短信:“梦貘之术我已破解了,那位鬼修不是易于之辈,行踪我也捉摸不透,失去了他的线索。《梦寐》之术,泉城司天给我发工资,我也没做什么事,拿此抵消接下来的工资吧。”
谢镜花发来三个感叹号,以及三个句号。
“!!!。。。”
……
回了大学城,特意隐藏气息去齐红袖的幼儿园逛了一圈,发现她在半梦半醒之间运转功法,真气流淌全身。
齐红袖的修为真气尽管没有突飞猛进,但是对她自身体质的保养产生良好效果,比没有修炼前健康多了。
她患多年诡异的怪病,坚持修炼能缓慢把怪病对她身体造成的微小创伤修复。
陈禅看着不断点头,随即往学校走。
算一下时间。
快春节了。
他好久没过过春节,今年的春节也就像往前那样吧,只是得拿司天发的工资买点好酒好菜,学着世俗人家享受春节的愉悦气氛。
春节的名称变换了许多次,新春、新岁、岁旦等等,民间老百姓口头上又叫做过年、过大年。
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祈岁祭祀、敬天法祖,报本反始也。
春节由此变的极其重要,说到底,除了庆贺春天来了,另有祭祀缅怀祖先、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家国平安的意义。
对于神州而言,春节期间大部分行业都得依照律法放假,由此可见,春节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
大学城商家关门了许多,在回学校的路上看到抛开民宅小区外,几近看不见人。
除了大学城的学生放假,另有怪事频发的原因。
在宿舍楼的楼下,新来保安室宿管拦下陈禅。
“同学,这栋宿舍楼就你自己住,眼瞧着快过春节了,我也得回老家过年,你看能不能去外面租个房子或者也赶紧回家准备过年?”
陈禅颔首客气的说道:“可以,今晚我收拾收拾,明天就去找房子。”
“好,同学谢谢你啊。”
“没事。”
月花坐在他的座位上打开电脑看电视剧。
一见他回来,连忙起身。
陈禅示意她继续看电视剧,拿了身衣服去卫生间,洗完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换上。
毛巾揉搓着乌黑的头发,出了卫生间,和月花说道:“宿管刚才跟我说他回家过节,我也要搬出去住。你呢?继续待在学校,又或跟我走?”
泉城师大对月花意义特殊,若想离开,不太容易,需过心中一关。
没成想,月花思考也没思考,直接对陈禅说道:“我跟您一道走吧,先生走了,月花在这儿格外孤独。”
“好的。”擦干头发,将毛巾搭在阳台,他给赵健勇打去电话。
“喂?赵老哥最近心情怎么样?”
“啊呀!竟然是陈老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托陈老弟的福,元家这不是在元成的手底下忽然变的极其理智嘛,将一些家族经营困难的企业打折卖给我,我与木槿啊,忙的头晕眼花。”
赵健勇背靠高档沙发,端起赵木槿为他倒的茶水,瞬间转移话题:“陈老弟我刚想给你打电话问问,过年你去哪呀?要不,老哥做东,你赏脸来我家过吧。”
元家一战,直把赵健勇的胆气都给吓的烟消云散,养了一段时间,才在赵木槿的鼓励下勇敢面对没了心魔的元成。
元成倒也干脆,于泉城最好的酒店请赵健勇吃饭给他赔不是。
赵健勇百般思量,赵木槿说,父亲若不去,岂非令年纪轻轻的元成看贬了?他随即单刀赴会。
一场极度丰盛的宴席唯有两个人。
元家老爷子离世,元成穿了一身缟素。他跟赵健勇诚恳道歉,说,老爷子虽然走了,但元家的事一刻也拖不得,希望赵叔叔莫要怪罪我穿的这般不吉利。
赵健勇那时万分吃惊,他清楚元老爷子命不久矣,绝未料到老爷子去世元家没有向外放出一丁点的风声。
这顿饭吃的有滋有味,赵健勇而今处在上风自然心态平和,甚至还有点小激动,可元成亦是交口称赞这家酒店的饭菜美味,元老爷子离世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吃过了饭,条件亦谈妥了,剩下的就是两方派出律师以及交接团队,过户手续。
此次买卖双方都获利,元家甩开了不良资产,卖的钱维持元家的资金链。赵健勇早对元家的这些资产眼红,固然是不良资产,然则靠手底下的几家财大气粗的企业能够完美的消化掉,快速补充至自身缺少的环节产生效益,利远远大于弊……
陈禅给赵健勇打电话,忖的就是如此主意,推脱几次便也答应了。
“多谢赵兄的美意,哎,老弟明天收拾收拾东西去见赵哥。”陈禅笑眯眯说道。
既然帮了赵健勇那么大的忙,他携着月花去白吃白喝不过分吧?
定然不过分啊!
赵健勇得万分激动的感谢他来白吃白喝。
“哎呦,陈兄弟为什么还拿我当外人呀?我们简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旁边凝聚注意力听两人打电话的赵木槿,冷不丁踢了他一脚。
暗道,你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难道我要喊陈禅一声叔叔?!
“哈哈……好,赵兄美意小弟却之不恭,明天一早就去找你。”
“不用,不必!我让木槿接你。木槿正有一些话想对你说哩!”
生怕陈禅反悔,赵健勇说罢赶忙挂断电话。
转头问赵木槿:“好闺女啊,我做的对吗?陈兄弟会不会怪罪我处事唐突?”
赵木槿怎么可能说个不字,她高兴来不及,巧笑嫣兮:“爸,您饿了吗?我去做鱼煮粉丝汤。”
“好,我的宝贝闺女近来厨艺大进,一手鱼煮粉丝汤异常美味,爸爸肚子恰好有些饿了,等你的鱼煮粉丝汤。”他畅怀大笑。
赵健勇而今感觉自己就是人生赢家,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对对对,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么多次的险死还生,终是靠着陈禅好兄弟把想杀他的人一一除尽,就算胶城钱家又如何?大名鼎鼎的钱三爷依旧不是死在陈兄弟的手下吗?方驹,是啦,方驹!!他的两个弟子杀自己杀不成,方驹为弟子报仇,反倒同样死在陈兄弟的手下,哈哈……
难怪古人兴奋至极时会潇洒自在的引吭高歌,他现在便想放声高唱一曲,以表自己的高兴难掩的心情。
赵木槿自厨房探出头:“爸,吃完鱼煮粉丝汤你就睡觉去吧,没处理完的文件我来忙。”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早晨你得去接陈兄弟……”
“哎呀,爸,放心吧,我年轻,一夜不睡没事的。”赵木槿喊道。
赵健勇喝了口茶水,吧唧着嘴,女儿孝顺,事业兴旺,无论从何处看,他皆是在最好的壮年状态。
另外,跟泉城司天谈好了,他无偿捐献一千万为司天发展做贡献,一千万用尽后,会再捐一千万,周而复始,直到泉城司天有能力把盈利、亏损持平。
钱是大钱,与自家性命相比,微不足道。现在的世道乱啊,得想方设法的保护一家人过好日子。
刚想到此,手机铃声响起。
拿开一看,是这几天和自己联系的司天人员,杨白袍。他多方打听,杨白袍似乎在泉城司天的地位颇高,仅次于许薇等人之下。
“喂,杨主管,这么晚了没睡觉吗?”赵健勇心情不错的笑问。
迄今为止他弄清楚了一件事。
泉城司天的职位划分,司长之下,依次为主监、主管二级,其他便是修行者了,统称司天工作人员。
杨白袍年纪轻轻备受瞩目,司天成立不久,晋升极为严格,想成为主管必须立大功。
单论主管一级的修行者,泉城司天那么多修行者才有十几人,主监更少了,不到六人,赫赫有名的许薇就是其中之一。
监管天下?好大的魄力啊!
“喂,赵老板,您旗下的扬风公司出事了,您最好过来看看。”杨白袍言语冷淡的说道,内容却令赵健勇不禁打了个寒颤。
赵木槿负责的工地项目就出自扬风,扬风这家公司是赵健勇手下实打实的钱袋子,钱袋子出事,他起身就往外走。
出了门,才想起告诉赵木槿一声。
坐进车里,赵健勇拭去额头冷汗,小心翼翼的问道:“杨主管,扬风出了啥事啦?”
“死人,不是他杀,我们初步判断是被妖人杀的。”
“……”
赵健勇暗道坏了。
他最怕被修行者盯上!
真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