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羡站在仓丘城宽阔的城墙之上,远眺关中平原。
惠风和畅,绿野成荫。
今年是个丰年,远方的原野之上却不见成片的金黄。因为战乱,田地都荒芜了。本是农夫来往最为密集的时候,现在却少见几个人影。
仓丘是座大城,也是一座军事用途的城池。自从桓武决意防御的国策之后,梁军在这仓丘的城墙之上每面加筑了五座大型炮塔,每座炮塔可以放置四架弩炮。
这些弩炮之上有着梁军炼器师绘刻的法阵,有着长到四百丈的攻击范围,有着很强的杀伤力。
梁军纵然大多都是下新兵,可是依靠这城池的防御,也能给予周军相当大的伤害。强攻的话,周军纵然可以攻下,可也会损失惨重。
可如今,因为杨羡身后这个人的帮助,在周军几日攻城之后,便已经夺了下来。
而梁军丢失了仓丘城,也并不单单只是丢失了一座城池这么简单。
便在仓丘城下的两日之内,眉国郡十六城打开了城门,中地郡二十一城皆降,扶风郡西部八城送来了降表。
仓丘城的丢失所带来的连带效应,让小半的雍州都落在了周军的手中。
而现在,挡在周军面前的只剩下了徐金的十万大军和一座兵力空虚的镐京。
“宗石心念大周社稷,愿与桓逆划清界限,天子很是欣慰。天子已经下旨,封宗石为归义侯。”
“臣多谢天子,多谢丞相。”
孟清的投效,对于周军而言有着重大的意义。可以说,他不仅为周军打开了防线,更向世人树立了一个典范。
无论从各种角度上说,大周朝廷都需要厚待这位投降的侯爷。
仓丘城轰然洞开,十数万梁军都成为了周军的俘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与能力。
这其中,除了三万南军,这帮忠于桓氏的死忠,其余的多是雍州的新兵。对于这股力量,最好的处置办法便是将其收拢进周军。
长策军扩军至十万,折冲军扩军至十万,黑军扩军至五万,鹰扬军扩军至一万,再加上原属于凉州军的数万步军,如今光从数量上看,周军拥有着相当好看的数据。
当然,大肆扩军的背后,必定会让周军的战力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进入下行的轨道,需要数年的时间消化。
“宗石,对于未来的战事,你有何看法?”
“丞相,臣以为雍州之战,已经进入了尾声。只要解决了徐金的十万军,那么我军便可以长驱直入,兵围镐京。臣以为在此之前,可以派一支劲旅,夺取桃林,封锁住神都进入雍州的通道。这样一来,镐京便真正成了一座孤城。”
商关已下,如今能够支援雍州的除了屯军集中一万上犀骑,并州的两万掬义卒,便只剩下了神都之中十万北军。上犀骑初建,战力未成,秦风的一万西凉铁骑又在扶风郡,上犀骑来了和炮灰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掬义卒,只要唐大福率领水军封锁住大河河岸,便能将其限制在河东郡,进入不了镐京战场。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神都之中的援军了,而只要扼守住桃林,这个神都进入雍州的要地,那么镐京就成了一座孤城。
“便在数个时辰之前,纯爷与唐大福已经出发了。”
“丞相未雨绸缪,在下佩服。”
孟清说得很是谦恭,这位出身常氏,又被常虞过继给孟氏的中地郡守,在梁军之中虽然不能说是位高权重,但也可以说是年轻有为了。
不过显然,孟清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他虽然出身常氏,可终究姓孟,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掌控常氏这个庞然大物。
而桓磬虽然对他礼遇甚厚,但是暗里却是很疏远他。孟清下定决心反叛是在周军攻下了商关,鹰扬军北上。
孟清很清楚,仓丘城对于周梁两军的重要性,也看出了桓磬的怯懦与背后的算计。这种情况下去,仓丘城迟早会丢。
与其到时候城破人亡,身披枷锁,不如此刻早早投降。桓磬想要用在这雍州的三十万梁军去消耗周军的精锐,这对孟清而言并无半点好处。
相反,将这仓丘城与在这城池之中的十数万梁军献上,孟清得到的将会有很多。
起码,只有周室尚存,那么孟清这个对于大周有着大功的忠臣必定会有富贵终生。甚至,便算是孟清下半辈子什么也不干,一心生孩子,那么孟氏也可以在他手上复兴。
只是,孟清想要得也不只是这样。
“宗石以为,镐京能够攻下么?”
想要攻下镐京,那么常虞便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棋子。
“叔父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前方通道打通,臣愿意亲自前往镐京,说服叔父。”
杨羡有些诧异,回过了头来,看向了孟清。
“宗石可知此行凶险万分。”
对于孟清而言,拿下一个仓丘,对于他而言分量还不够。若是能够将镐京完整地交到杨羡手中,那么此后他在周室朝廷之中的分量便不会轻易抹去。
然而在世人眼中,孟清乃是叛徒,一个背叛了常氏的叛徒。且不说常虞再见孟清,会不会将这个‘侄子’就地正法,单是此刻还在神都中上千的常氏族人,常虞就不可能答应投降。
无论是杨羡还是孟清,都没有在意徐金和他率领的十万大军。
仓丘已下,徐金的十万军被秦风的一万铁骑切割分散在偌大的关中平原之上。周军东向,用不了几日,怕是便会全军覆没。
孟清已经得到了侯位,完全不用这么冒险。不过孟清的胆魄,却显然是杨羡未曾预料到的。
“桓磬不仁,要以这三十万梁军的性命去保住他的大梁江山,又岂是人主所为?天下当择明主,若是镐京为我军所得,那么大周社稷必可兴复,臣当奋不顾身。”
一座被打残了镐京与一座完整的镐京,在周军的手中完全就是两个效果。
大周天子还都镐京,对于整个天下都有着相当大的意义。
“如此,便有劳宗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