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气缥缈,白鹤飞鸣,石崖之上,老松挺立,松下老者盘膝而坐,身旁放着一把长剑。
长剑无华,看似寻常。可这三尺青锋之下,早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
“掌门师兄!”
一个小老头接近石崖之上,拱手一礼。
“宗况,你找我什么事情?”
老者睁开了眼睛,问道。
与宗况那矮小的身形不同,当今太白剑门的掌门鱼修缘身形玉立,长须白髯,星眸剑眉,不怒自威。
鱼修缘年轻之时乃是修行界有名的美男子,气度风华,当世难让。
“九华山的人前来拜山,想要求见掌门师兄。”
“不见!”
鱼修缘只淡淡说了这两个字,甚至连对方的来意都不询问。事实上,无论是鱼修缘还是宗况,心里都是明镜一般,对九华山修士的来意都很清楚。
如今周梁大战,十数万周军兵围仓丘,雍州大乱。而太白剑门作为山中一脉的顶级宗门,雍州修士界毫无疑问的巨擘,若是此时肯出手,必然能解决梁军的燃眉之急。
不过山中一脉的修士一向不干涉诸侯之争,鱼修缘并不打算为梁军破例。
“桓杨之争,天下大变。桓氏的江山交到桓磬手上不到一年,却又出了如此变故。掌门师兄,你说杨羡这次攻得下雍州么?”
太白剑门立于复株山上,数百里之域自成界域,乃是山中一脉的修士共推的剑宗。
若是细论下来,当今影响修行界的宗门格局的几个人,都与这太白剑门有缘。
当年神霄派掌门罗靖的得意弟子孟玄便在这里客居学剑,碰上了同样是在这里客居学剑的钟步七。
孟玄自负奇才,虽出身术之一脉,却于剑道很有天分。可惜他学剑三年,自信满满,想要挑战钟步七的时候,却在太白剑门的试剑台上,被对方一剑败之。
此后孟玄弃剑,更是叛出宗门,投奔魔极宗。孟玄苦心孤诣十数年,终将魔极宗带往极盛,染化数万魔族,开辟界域,雄立一方,成为当今八大宗门之外的第九家。
弥罗宗主钟步七年轻的时候也在这里学剑,只是如今的他,早已经青出于蓝。当今之世,几无敌手。
“杨羡!”
鱼修缘念着这两个字,语气之中莫名地有些沉重。鱼修缘自十七岁练剑有成,下山闯荡江湖,便与杨羡的祖父杨慈相识。
两人也曾觥筹交错,举杯对饮,也曾并肩持剑,快意恩仇。可惜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
“于行军作战,非是我等修士所长。师弟可曾记得去年冬日,桓武倾尽神都大军,与杨羡对峙仓丘?”
“师兄的意思是?”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何况对手是杨羡?周军全军而来,决死一战。桓磬却是畏手畏脚,未战已见三分怯意,实无帝王之风。”
“我明白了。”宗况若有所悟,“还有一件事情,最近得到情报,燕国翁主景瓶儿会幻离剑气。”
鱼修缘古波不惊的脸庞上微微荡着一丝惊异,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弟子么?”
“自从当年杨幼庵的葬礼上见过她一面,这数十年来,我们没有听到她一点的踪迹,没有想到她不知不觉中留下了这么一个弟子。”
“她与杨幼庵斗了一辈子,可终究还是赢不了啊!关中孤冢早荒芜,故人相别鬓已秋。”
鱼修缘摇了摇头,莫名一叹。
“传令下去,但凡我太白剑门的弟子,敢参与周梁之争,立杀!”
“师弟明白!”
神霄宗。
山间小院,桓璎盘膝而坐,周身金光涌动,与云气相合。
“短短时间内,你已经能够将真灵韵修习到如此地步,天资果然不凡。”
金光乍歇,桓璎看着眼前的来人,起身行礼道:“师父。”
桓璎的师父林素轻乃是神霄派掌门罗靖的弟子,若无疑问,也将会是下一任神霄派的掌门。
“山下来报,杨羡已经取得了凉州。如今十数万周军云集雍州,兵围仓丘。天下风云变幻,或许只在这几日了。”
桓璎在这神霄派多日,山下的一切消息早已经不闻不问,处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状态。如今乍听林素轻说起山下的情况,脸上经过了最初的诧异,很快恢复如初。
“弟子既然已经投身山门,那么山下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桓璎说得决绝,林素轻点了点头。
“你虽是大梁公主,可投身神霄派之后,过去的一切已经与你没有关系,你要牢记这一点。若是有人在此时想要接近你,你也不必理会。”
林素轻的语气之中,透露着三分关爱之意。
“弟子明白。”
“今日的早课你已经完成,去练武场合你的师兄弟们对练吧!记住,不要因为你是他们最小的师妹,便手下留情。我林素轻的弟子,不需要那么做。”
“弟子遵命!”
桓璎甜甜一笑,对着林素轻拱手一礼,便退了下去。
“我终于明白当初桓武想要让你收下桓璎为弟子的时候,你为什么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林素轻看着走近的老者,拱手一礼。
“师尊。”
罗靖一笑,拂了拂长须,无奈地说道。
“她和你实在是太像了,看着她便像是看见过去的你一样。”
“师尊,我早已经放下了。”
“嘴上放下了有什么用?”
罗靖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自己的弟子不值。罗靖生平有两个最为得意的弟子,孟玄和林素轻,却都为那钟步七所败。
一个败于剑,一个败于情。
一个远走西陲,力屈剑势。一个困锁小院,心为情伤。
“夏云临终之前赶到了紫电峰下,钟步七没有见她,却交给了她半张残饼。天下之人都以为钟步七畏惧了梁军,只是,真的是这样么?”
“钟步七不是那种畏惧权势的人。”
“的确!夏云不是一般的帝王,手段心智均是天下少有。她临死之前特意去见了钟步七,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钟步七送还了那半张残饼,我只怕从今之后,天下难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