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止与海棠一同进来,已过子时,两人在门外候了一个多时辰。
“本宫明日继续东行和亲,再有两日便到国界,适才已经与三郡太守商议,外侍团和内使团,本宫就不带去乌金了。就地留守,入籍木兰三郡,你们俩今夜便去通传,入籍木兰三郡者,赐还身契,可重回自由之身。留守本地者,三年后会领一笔赏银,明日我会再将此政与三位太守落实。”
“是!属下这就去办。”赵止领命退下。
“公主,内侍团也不带走嘛?”海棠忧心墨玉起居无人打理。
“有你们姐妹俩呀,其他愿意留下的你再选两个,就够了。”墨玉一向不喜欢身边伺候的人太多。
“可是。。。”海棠还想再议,被赵钰蘅打断,“照你主子说的办。”一弯腰将墨玉整个人抗在肩上,他已经等烦了,长腿大步带着墨玉走出包厢。
“赵钰蘅,你放开我!”墨玉挣扎着。
赵钰蘅心情不爽,一拍墨玉屁股,“老实点儿,有几句话要跟你单独说。”
“你说话你好好说不会啊,放我下来!”
两人吵吵闹闹的走了,留下包厢里沉默仰望窗外的赵钰蘅。海棠看了看二皇子,又看了看赵钰蘅带墨玉下楼,决定还是去办自己的差吧,“二殿下,奴婢告退。”
赵钰蘅一直扛着墨玉走出驿馆,向着漆黑无人的荒凉草原深处,一直走一直走。。
墨玉觉得走得够远也够静了,伸出两指一顶他腰侧京门穴,赵钰蘅吃痛,只得放她下来。
墨玉整理好衣服头发,双臂抱肩侧身而立,“说吧,什么事?”
赵钰蘅见她冷淡神情,心中苦涩,从怀着拿出那把御赐匕首,“你给我的东西,只能是它么?”
那日君华怜星二人来府上看他,说长公主有东西要她们亲自出宫送来。本来赵钰蘅心中狂喜,以为墨玉对他是有情的,远嫁和亲只是被迫于魏重程的政治利益。哪曾想打开锦盒,里面只躺着这把冷冰冰的匕首,他送给墨玉的定情信物,就这样被退回来了。
这个女人怎能如此决绝!怎么如此狠心!
那晚他气得发疯,砸坏了府中所有能看见的东西。母亲哭嚎,父亲打骂,最后直接命人将他捆起来。七天七夜,他不吃不睡,被捆在地牢里。
最后连父亲也动容了,答应替他找长公主一趟,问问有无回转余地。
他焦躁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坐立难安。直至深夜,父亲回府,无奈摇头,给他的心宣判死刑。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用酒麻痹自己的心,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全城都在欢庆永安公主和亲,只有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断饮酒,试图忘却脑海里的种种。
她的笑,她的闹,她沉思,她盛怒,她甩鞭,她杀人,她护短,她受伤,一切的一切,他想忘掉却反而更清晰,一颦一笑历历在目。
所以他跟来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只能一步步跟着她,哪怕只多看一眼也好,哪怕只再碰触她最后一次。
墨玉低头看着曾经带着出生入死的贴身兵刃,冷冷的说,“不该留下的,还是还回去好。”
赵钰蘅失控了,抓着墨玉的肩激动大吼,“什么叫不该留?那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呢?也统统不该留?好!那你现在还给我,把我的心还给我!”
抓着墨玉冰冷的小手贴在自己温柔的胸膛上,想用自己的灼热一点点温暖她。
墨玉终是抽回了手,“回去找一京中女子,娶了吧。”
“不,我只要你,”赵钰蘅像被人抢走心爱玩具的孩子,胡乱的抱住她,不管不顾,“我只要你,我只爱你,求你,别走。。。”
墨玉感受到了他轻微的颤抖,但是此刻自己不能心软,长痛不如短痛,趁早割舍,他也能解脱。
“我本就身处皇室,既有了无尚的荣光,就要背负相应的责任。与乌金和亲,缔结两国盟军,可保北境一方百姓,儿女情长又如何顾得?”
赵钰蘅不听劝,“皇室的荣光?这大魏皇室给了你什么样的荣光?肆意劫持?遭人暗算?你那肩上的伤才好了几日,又跑去帮他们和亲,保他们国泰民安!你醒醒吧,你亲爱的二哥也不过是在利用你,达成他自己权利的巩固!”
仿佛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人扯开,墨玉也觉得心痛难忍,自己努力不去想的事情未必不是现实,“。。。那又能怎样呢?我无权无势,只能任他利用、摆布,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赵钰蘅把她拉进怀里,仰天长叹,任由草原凌冽的寒风四面八方吹向自己。紧搂怀中人儿,不让她受冷风侵袭。
“我带你走吧!我们私奔,去任何地方都好,隐姓埋名,不再理会这些朝中权势争夺。”
墨玉摇摇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撕毁婚约,北境纷乱,战争爆发,这里即刻便成人间炼狱。“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该承担的使命必须自己完成。等你我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时,有幸我们还能相遇,若还能相遇。。。”怕是也只有互相祝福的份儿。
“为何我要爱上你?为何又不断折磨我?”赵钰蘅不肯放手,捧起她的脸低头强吻起来。
墨玉不会再给他机会欺负自己了,双指掐住他右侧肩上天髎、肩井两大穴。稍一用力,赵钰蘅半边身子酸麻,顿时右膝跪地,整个人矮了下去。
若说刚才腰间要穴被她点住是巧合,那现在她轻易捏住自己肩上这两穴,便实属手法诡异的内家功夫。幸而她现下内力不足,日后她假以时日苦练内功,怕是自己全力以赴也无法将她制住。
墨玉冷静的说,“在我心里,一直只当你是可以交托后背的挚友,我不愿在临走时,将唯一的情谊也断送。钰蘅,放手吧,我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天涯你我,各自安好。”
说完,墨玉转身绕开赵钰蘅,慢慢走回驿馆。
赵钰蘅单膝跪地,想抬手挽留,终究,连一片衣角也没抓到。只有那把精致匕首,躺在草丛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