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家男人说是兴宁坊的某个大户人家呢......”
“到底是哪妇人家......”
二人原本慢悠悠地走着,刹那间停下了脚步,二人猛地一个对视瞳孔收紧,皆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从过路行人围观百姓的口中无意听到的,正是万分熟悉的名字,正是镇国公府的名讳。
“听说是镇国公府呢......”
“怎、怎么可能呀,镇国公府世代忠良啊,那家中多少男儿好汉惨死于在战场上啊......”
萧秀清身形猛地一个恍惚,双腿发软无力就要摔落在地,幸亏身侧的姚蕴眼疾手快铿铿扶住了她。
“蕴娘,我、我没听错吧,是、是镇国公府,怎、怎么可能......”
姚蕴也处在震惊之中难以回神,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还是亲眼去确认一番才好。
她让白露看住周身发颤、啜泣不止的萧秀清,领着十四匆匆前去查看。
二人才走到镇国公府大门所在的对角小巷子拐角处,远远便能瞧见架势威风、面目肃穆的一大群金吾卫已将整个镇国公府层层围裹住,密不透风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姚蕴甚少在镇国公府前露过面,久居北庭都护府,而且今日身穿男袍也刚好能掩人耳目。
她与十四像寻常过路百姓那般慢悠悠地走到前头,与其余围观的百姓搭讪起来。
“大哥好啊,不知这镇国公府是发生了何事?怎么围了这么多的士兵呀?怪吓人的!”姚蕴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声音娇滴滴软绵绵的,听着人的心都要酥软融化了。
站在一旁凑热闹的中年大哥瞧见身侧这位小娘子温柔妩媚的模样,顿时没了脾气,好声好气地回应道:“小娘子别害怕。听说这镇国公府通敌叛国了,如今是圣人亲自派人来封府,就等着听候发落了。”
姚蕴一怔,故作吃惊道:“通敌叛国?!这镇国公府不是出了名的世代忠良、忠肝义胆嘛?怎么会犯下如此死罪呢?大哥您、您莫不是听错了?”
“哎呀小娘子,方才那最前头宣旨的金吾卫可是说得明明白白,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听说是那镇国公早就与西南蛮族勾结在一块了,就等着造反呢!”
“就是就是!”另一旁的中年妇人兴致勃勃地附和道:“没想到这镇国公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体恤下人的,原来早就起了造反的心思了......”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也难怪镇国公会起如此歹毒心思,这萧家一直手握重兵、位高权重,不反才怪了......”另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也很是愤慨。
“也不知道那镇国公和那大都护会不会回来救这一府的女眷呢?”
“救啥救啊?!日后若是顺利称帝,这天下的美人娇娘都是他们的,又何必在乎这几位徐娘半老的女人呢......”
“说的也对,哈哈哈哈......”
想起从前镇国公常常主持府中众人在门前施粥布善,若是有幸在镇国公的车架前哭诉求情的,皆能得到几两救命的碎银。这里头不少人应该也是得到过镇国公府的恩惠的。如今一遭落难,倒全都是幸灾乐祸、搬弄是非的,竟然一个为镇国公府说话的人都没有。果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啊!
姚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围观的人群,领着十四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姚娘子,镇国公和大都护向来竭智尽忠为国为民,绝对不会通敌叛国的,这其中一定会有什么误会。”
“嗯,我自然是最清楚了。”
若是萧承忠和萧承毓当真想造反想称帝,当初在北庭都护府的时候就可以起事了,又何必竭尽全力灭了北狄这一块心头大患,更何必等到如今天下太平、安居乐业的时候呢!
“姚娘子,现下我们该如何做?”
她眉头紧蹙,领着十四调转方向往另一头走去。
落日时分,漫天的晚霞比起平日更添邪红斑驳,似嫣丽的胭脂香粉倾洒落入这一间小小的朴素院子里,满屋子的惨淡凄凉油然而生。
一行四人如今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小宅子,可以在此处暂避风头。
这处位于西市下头的永和坊的小宅子,是从前以枕石先生的名号购入的。姚蕴雇了个聋子哑巴每隔三个月来打理一番,虽算不上是精致华丽,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安稳地方。
姚蕴花钱让西市小厮采买了十来日的粮食蔬菜和新的棉被褥子,又另外花钱让人辗转多次才将东西送到这处小宅子。如此一来,那些个人就算有疑虑,也不会如此快查出来这处小宅子到底住着何人。在此处安居个十来日,暂且是没有问题的。
萧秀清早已哭过一番,猩红了眸子,此时时不时吸着红肿的粉尖鼻头,慢慢回了些许理智。
“蕴娘,你说、说我阿耶和六叔真得是通敌叛国了吗?”
“九娘,那你相信吗?”
“我、我定然是不相信的。我阿耶那么好,六叔也是好人,怎、怎么会弃我们不顾呢?这、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九娘,你相信你阿耶和六叔,我也相信六叔,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的。”
萧秀清努力镇定地点点头,霎时间又心惊胆战地抖了抖肩膀:“可是、可是我们该如何呀?听、听说那些落了难被抄家的女眷们都、都会被买进青楼。你、你还记得我从前与你说过那贤明伯府的小女儿吧,她、她就是被活生生地折辱——”
“萧秀清,不可多想,何必徒增烦恼!”姚蕴朗声打断了她那惨无人道的想象,宽慰她莫要多想。
入夜,院子中偶有一两声嗡嗡喳喳的蝉鸣鸟叫声,敞亮的圆月高挂于幽幽黑夜之上,似在逍遥自在地注视着天底下的一切纷纷扰扰、人世百态。
姚蕴坐在竹桌旁,百无聊赖地望着天上明月,目色微暗。她心底感慨,不知日后还能看见多少轮似今日这般饱满和顺、月圆人团圆的明月呢!
骤然之间,一个傀儡黑影猛地窜入月亮之中,似泼墨那般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小笔印记,眨眼间又没了人影。微风扑面而来,院子中多了一个黑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