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永安公主的先驸马柳文斌,出自湖州的世家大族秦国公府。柳氏在湖州根深蒂固,盘踞已久。”
姚蕴一怔,面色震惊,猛地拽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怎、怎么可能?永安公主她的名声一向——”
“追名逐利,为人之本性,更何况是如今风头一时无两的永安公主呢!”
“我、我——”
“蕴娘,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的薄茧手指点了点她的掌心。
姚蕴盯着天顶的刺绣床帐看了许久,许久许久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恍然大悟道:“都护,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日后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好!天色已晚,快睡吧。”
萧承毓握住她的手腕,轻声软语地哄着她快快安睡去。
才安稳过了两日,圣人的旨意就下来了。命萧承毓为西北大元帅,亲自带领三万萧家军前去西南支援,定要平定大月族在西南的谋逆之事。再过了两日,萧承毓就匆忙领兵出发了。
镇国公府里如今就剩下一大群闺房娘子,府中都渐渐弥漫起惴惴不安的气氛,愁眉苦脸、积郁难解,一时半会还退散不开来。
时光荏苒,鸟飞兔走。再过了七八日,廖府终于传来了消息。
萧秀盈今日一大清早就开始阵痛了,快要临盆了!
方姨娘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哭哭啼啼地求着周老夫人允她去廖府照料。周老夫人也很是焦急,许了她的请求,还连忙命府中早已备好的颇有经验的产婆随她一同前去。
另一头,大夫人沈氏却是愁眉苦脸、卧榻不起,朝外头的下人们念叨着头疼得难受,还特意让人请了相熟的郎中来问诊开药。
下人们看得明白,大夫人这是在担忧七娘顺利诞下麟儿,害怕方姨娘和七娘母凭子贵,借着节度使的由头耀武扬威,那么大夫人在府中的地位怕是会有大受影响啊!
“阿娘,你还好吗?”萧秀清瞧着阿娘面色发青的虚弱模样,眉头紧蹙,担忧问道。
沈氏抿了抿唇,虚弱道:“还好还好,为娘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九娘你不用太过担心。”
“那就好,阿娘啊,七娘今日临盆了,你可是在担忧此事?”
大夫人沈氏亲昵地挽过她的手腕,忧心忡忡道:“唉,说不担心也是假的。怎么说也算是为娘我名义上的女儿呀。”
“阿娘莫要担心,那日女儿去瞧过的,刘妈妈和伍妈妈都是靠谱做事之人呢。”
“嗯,那就好。秀清啊,七娘也算是你的姐姐,若是你实在担心,要不亲自过府去瞧上一眼如何?”
萧秀清心思恍惚,一方面是有些好奇七娘的生产如何,另一方面又很是害怕恐惧这样血淋淋的生产场面!
“阿娘,我、我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害怕,要不让蕴娘随我一同去可好?”
“也好也好,你们便一起去吧,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因此,姚蕴自然是被萧秀清急匆匆地拉出了镇国公府,直奔廖府而去。
桂兰庭的里里外外都乱成一锅粥了,众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奔走,不停有婢子端着热水盆子进进出出,神色焦急匆忙。
方姨娘不管不顾里头如何的水深火热,就跪在院子外头的一角,双眸红肿,手中紧紧地拽着一大串红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地念叨着什么平安顺利的。
姚蕴和萧秀清二人自然也瞧出了不妥。
“蕴、蕴娘,你、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恐怕七娘她——”
萧秀清眉头紧蹙,终于拉住了匆忙跑出屋子的一个婆子,焦急问道:“陈妈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哎呦喂,九娘子啊姚娘子啊,你们可要离这屋子远一些呀,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呀,恐怕、恐怕......”
“刘妈妈,把话说清楚!”
“夫人恐怕是生不下来呀......”
萧秀清紧紧地抓住刘妈妈的肩膀,从未如此强硬地质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上个月来瞧她时,七娘明明还好好的,那伍妈妈不还说是什么妇科圣手吗?今日怎么会如此危急?!”
“七娘的胎养得很、很好,可、可是不知为何,最后这十几日胎儿偏大,是胎大、胎大难产啊......”
姚蕴和萧秀清皆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姚蕴虽然隐隐有些预料到,但是亲耳听见这个事实,周身还是止不住微微发颤。
紧接着是一两个上了年纪的郎中里里外外地奔走,竟然还有一位身穿红袍的官员提着医箱匆匆入内,想来廖逊这是把宫中御医都请来了。
许久之后,众人依旧没有等到屋内孩子的清脆哭喊声。屋内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随之便是嚎天动地的哭喊声。
廖逊稍早时候就守在院子外头了,望眼欲穿,期盼着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出生。得了一个婆子的传话后,他抿了抿唇,面目阴沉得似能挤出一池子的黑墨污秽,可是连屋子都没有再踏进一步,挥了挥衣袖就转身匆匆离去了。
方姨娘抬起头来,晕晕乎乎地踉跄了好几步,悲痛欲绝地冲进了屋子里。
再次抬眸时,姚蕴瞧见角落那处站着几个廖府的家丁,其中一人的神情颇为古怪。
她眯了眯眼,终于把那人的面容瞧得一清二楚,更是震惊得目瞪口呆。那家丁打扮的男人,正是她曾经在抚仙楼见过的其中一位黑衣侍卫。此时他眼眸阴沉、面色悲恸,直直盯屋子那处万分动容。
“蕴娘,你、你怎么了?”萧秀清察觉出她的不妥,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腰身。
“我、我、我无事......”
“你当真没事?”
“无、无事。”姚蕴急急喘过几口气,使劲镇定住心神,“我无事,去瞧瞧七娘吧。”
二人相互扶持着入了屋子。一股浓烈渗人的血腥气息霎时如洪水猛兽般灌入姚蕴的鼻腔之内,恶心呕吐之感冲撞肆虐着她的五脏六腑,呛得她心底发憷寒凉。
那床榻尾部被浇上了红澄澄的倾盆大雨还混杂着暗沉沉的红油,没有一处不是血迹淋淋的。
萧秀盈此时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从前那些个嚣张气焰、颐指气使,都如过眼云烟般荡然无存、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