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在妇人身前与之据理力争的,是一个相貌正堂的年轻郎君,瞧着他底气不足的说话方式和颇为生涩的神情,估摸着年龄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虽然年轻气盛,不过他双目有神,言之灼灼,话语间有理有据,似乎没有被落下半分。
他身穿一身缠枝莲花纹的绀青色圆领长袍,在这周围明亮烛火的映衬之下,那绀色衣袍竟然还能微微闪光透亮、流光溢彩,想来这身衣袍料子应该是出自南边贺州的流光浮云锦,价格不菲、一匹难得。
他的身后还守着四个身姿挺拔、目色幽深的侍卫随从。四位侍卫剑眉星目,皆手持银须长剑,不是那些寻常的家丁可比拟的。
那娇弱妇人瞧着四周围观的过路人越来越多,额间冷汗直冒,忐忑无光的眼珠子忍不住四处乱瞟,欲要寻到空隙抬腿迈步带着怀中女童离开。
那年轻郎君猛地抬手,轻而易举就将那中年妇人拦在身前。不是因为他自己本身武功有多高强,而是他身后的两位侍卫挥出剑柄而立,将那妇人阻挡震慑在原地!
围观的过路人交头接耳,神色悲悯,纷纷不耻唾弃那年轻郎君的粗暴行为,反而很是同情这位孤立无援且又带着生病幼童的可怜妇人。
“你先说明白,可别想着能糊弄过去,你到底是不是这小女童的阿娘?”年轻郎君还在据理力争,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才肯罢休。
有几位过路郎君实在是看不过眼,风风火火地来到二人面前,皆是抬手挑眉指责那位年轻郎君的。
“看你一身华服俊容,为何要如此为难一个可怜的母亲呢……”
“就是、就是,快让她们二人去寻郎中吧……”
年轻郎君身形一顿,对如今这骑虎难下的境况有些为难踌躇。他本以为自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湖义气洋洋洒洒。不曾想竟然被这些过路人误会了自己,当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年轻郎君连忙喊道:“不是的,你们听我说,不是这样——”
“哎呀九娘,这小女童看着有些面熟,不正是对门老胡家的樱娘吗?”
那前头众人还有那中年妇女皆是一怔,齐刷刷望向这一道清亮女声的方向。
姚蕴莞尔一笑,领着九娘往热闹那处走去。
“九娘,我的确没说错吧,这的确是老胡家的樱娘呢,可是这位娘子好像很是面生。”
萧秀清迷惑不解地盯着她,衣袖下的手心得了姚蕴的示意,她顿时反应过来,匆匆点头道:“是、是的,蕴娘说的没错。这是老胡家地小娘子,可是这位娘子却很是面生呢!”
此话一出,方才还冲在前头路见不平的几位郎君顿时止住了手闭上嘴,还在踌躇犹豫的一些围观百姓也改变了心思,纷纷望向那抱着孩子的中年娘子。
“这樱娘可是老胡家的孩子,这位娘子又是何人?!”
姚蕴转头望向那位年轻郎君,温婉一笑道:“小郎君你莫要担心,我方才已经派人去报官了,等会儿等衙役来了自会有论断——”
话音未落,女童哇得一声痛哭出来,众人循声望去,皆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幸亏一位黑衣侍卫离得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痛哭流涕、手足无措的小女童。
那位中年妇人竟然毫不留情地狠心抛下怀中女童,一个闪身便逃之夭夭了。
年轻郎君反应过来,连忙命身旁的两位侍卫去追,可是两位侍卫只是摇了摇头岿然不动,誓要守在这位郎君身边。
姚蕴倒也不意外,朝身后微微摆了摆手,十四暗地里得了她的示意,轻轻一跃便湮没在纷繁人群之中。
姚蕴瞧见那黑衣侍卫手忙脚乱的模样,一时忍不住轻笑出声:“小郎君,我看你的那位兄弟哄不好小娘子,不若让我试试如何?”
年轻郎君一怔,面色赧然,连忙命身后的侍卫将孩子递给她。
姚蕴抱起孩子轻拍其后背,笑盈盈地望着她,还让白露递过来方才买来的稠糖葫芦。萧秀清满脸好奇,亦步亦趋地走到跟前,帮忙哄着那哭哭啼啼的小娘子。
“好孩子,可要尝尝这甜口的糖葫芦?”
怀中女童缓了缓呼吸,好奇地舔了舔那稠糖葫芦,顿时止住了哭泣,还主动握住稠糖葫芦的木签子,自顾自地舔舐起来。
“蕴娘,这还真是有用呢!”萧秀清忍不住欢呼出声。
在场的众人皆是大松了口气,眉开眼笑。
“多、多谢二位娘子。待衙役来了之后,我们再将樱娘——”
姚蕴一怔,笑盈盈道:“小郎君,衙役不会过来的,这小女童我们亦不认识。”
年轻郎君一怔,不解道:“可是方才,娘子你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报官了,而且这樱娘还是你家邻居的——”
“小郎君,那些话都是我哄骗那位妇人的。若不是如此,小郎君你方才可就成了众矢之的,毫无招架之力,甚至于白白被冤枉去了。”
年轻郎君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原、原来如此。多谢娘子解围了。不过嘛,我还是要与娘子说清楚。”
“嗯?”
姚蕴抬眸看他,他的五官清秀,恍惚间却觉得他眉眼间似曾相识。
年轻郎君清了清嗓子,振振有词道:“还请娘子不要唤我小郎君了,我、我不是什么小郎君了,今年都已经十六岁了,我姓、姓刘,字玉瑾。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姚蕴一怔,霎时就被他定要向她解释清楚的一本正经的模样给逗笑了。
“小女姓姚,刘郎君唤我姚娘子便好。”
“多谢姚娘子方才的相救之恩。我初入江湖,鲜少见到这江湖险恶,多亏姚娘子方才及时出手相助。我学到了许多,这一次出门果真是不虚此行呀!”
“刘郎君客气了。不过如今还有一事,可能需要请刘郎君帮个忙。”
“姚娘子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定然倾囊相助。”
“这位女童应该要快些寻到走散的阿耶阿娘,而且方才那逃窜的妇人也应该要及时上报官府才好。不知刘郎君可否愿意出面去报个官?我们二人都是妇人娘子,恐怕不太方便亲自前去官衙抛头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