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何这廖逊会如此执着于这门婚事,而镇国公府又为何愿意放下脸面把女儿嫁去做名声不好的节度使续弦,这长安城中早已是谣言四起、众说纷纭。不过碍于镇国公府的威严和面子,众人也只敢在私底下悄悄议论八卦罢了。
“萧某还要与一些旧友同僚一聚,还请廖节度使自便。”
萧承毓冷冰冰地抛下这么一句话,随即转身离开不再搭理他。在场的官员便也明白这到底是何用意了,讪笑了几声,不敢再搅入这趟浑水。
廖逊瞪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发狠,心中满是闷气却又无法发作,闷闷哼哼地使唤身后的下属快给他继续倒酒去。
这看似热热闹闹、笙歌鼎沸的泰和殿,此时不知有多少双心思诡秘的利眼躲在暗处,只为了紧紧盯着二人的风吹草动。如今看来,这萧承毓与廖逊的确不和,有些人或许还能暂且放下心来。
一阵寒暄敬酒后,殿外终于响起了大太监的尖锐声音。
是圣人、皇后娘娘和永安公主到了。
不过今日这三位贵人的位置却是有些耐人寻味了,永安公主的雅座居然还在皇后娘娘的雅座之上。
今日的永安公主画了个桃粉玉面金钿妆,身着绛紫色的金丝牡丹刺绣大礼服,高髻上皆是金碧辉煌的珠翠簪子和流苏簪子。酒席间,她时不时与上座的圣人交谈,又与下座的几位官员谈笑风生,舒心畅快。
坐在另一边的皇后娘娘刘氏却是平淡逊色不少。她今日只是略施淡妆,身上所穿着的亦不过是比平时隆重几分的海天霞色的刺绣祥云纹礼服。她笑意浅淡,瞧不出太多的喜怒,不过似乎并未被永安公主的浩大声势所影响。
“三哥,萧大都护战功绝然,还替大周长久除去了威胁北地的恶患大敌,三哥可要答应妹妹,好好赏赐萧大都护才好呢!”
永安公主笑意嫣然,望向萧承毓的目光含情脉脉,似初春桃花初绽那般明媚动人、芳心四溢。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永安公主对萧都护是何种旖旎心思了。
圣人看在眼里,只当作自家妹妹还对萧大都护用情至深,心底更是感慨万千,更觉得很是愧对这唯一一个活下来却还在做着寡妇的同胞妹妹。
皇后刘氏面带笑意,也在一旁点头以示认可,温婉说道:“陛下,萧大都护的确是辛苦了,万万不可薄待了忠心耿耿的功臣良将。”
“好好好,皇后说的没错,玉岚你的心意朕也都明白的,你且放宽心,朕定然会给萧爱卿一个满意的奖赏。”
很快便有太监来唤萧承毓到前头去领旨。
身边的老太监掐着尖锐的嗓音,一五一十地念完了圣旨,在座之人皆是满眼艳羡,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杀敌博得功名。
除了赏赐大都护百亩良田、千两黄金和名贵大宅之外,圣人还特意赏赐了定北侯的侯爵之位。
镇国公府中又出了一位功高望重的侯爵,而且还甚得二位当权者圣人和永安公主的欢心。这萧家毫无疑问便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这滔天的富贵和名望何人不羡慕嫉妒呢?!
萧承毓目光一沉,不慌不忙地屈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礼。
“回陛下的话,下官从军,一心只为陛下拼生死,为大周百姓求平安。如此下官便已心满意足。定北侯之位下官万万不敢肖想,还请陛下收回旨意。”
在场的官员们都忍不住唏嘘私语,这萧承毓莫不是打仗杀敌被打傻打疯了,竟然疯癫到可以连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侯爵之位弃之不顾。
圣人一怔,面色吃惊,其实心底却是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
“萧爱卿所立下的战功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定北侯的名号也只有萧爱卿你一人担当得起。萧爱卿啊——”
“回陛下的话,下官久经沙场,最懂的也只有行军打仗、护国护君的用兵之策了。下官只求能全心全意守护在圣人身旁,尽心竭力守护大周百姓。下官人微言轻,如今还难以担当得起定北侯的名号,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萧承毓语气诚恳,然而清朗嗓音中却透着坚定无比的笃定与确信。
圣人眉头微蹙,抿着唇并未回话,先是偏过头望向一侧的永安公主,随后又再多看了几眼坐在另一旁的皇后。
永安公主眉头轻皱,面上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皇后刘氏则是笑意浅淡,与他回视,缄默不语。
“好吧,既然萧爱卿都如此恳切请求,朕也不强人所难了,这定北侯的爵位就暂且先搁置吧。不过这些良田、钱财和风水宝地的好宅子,你都要给朕好好收下,听明白了吗?”
“微臣遵旨,圣人龙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端坐在下首,静观着眼前的一切,时不时往上座眺望而去,时不时抿过一两口小酒,自在惬意,仿佛方才的所有皆与他无关,不过是个遗世独立的匆匆过客。
永安公主府。
“气死本公主了,气死本公主了......”
“凭什么、凭什么都不给本公主一个面子,本公主千辛万苦才为他求了个侯爵之位,他竟然还不领情......”
“凭什么?!萧承毓,不识好歹的臭男人,去死吧你......”
屋子奢华,地榻温暖,地板上尽是瓷片破碎落地的噼里啪啦声响。
两侧的六个侍女心惊胆战地匍匐下跪、额头贴地。瓷瓶瓷碗的碎片飞溅之时,不经意划过她们的手背和脖颈,甚至勾出血丝渗出血迹,可惜几人依旧大气都不敢喘、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随意砍了脑袋。
待发泄完了满身怨气,她重新落坐在一侧的胡椅上,不留情面地朝身边最近两位侍女的后背狠踹过去,如同掐死一只只蝼蚁那般毫不在意,许久之后才停下动作。
屋外的姑姑见屋中娘子已经慢慢消了气,此时才敢入屋禀报消息。
“秋芳姑姑,又怎么了?”她没好气道。
“公主,李家四郎来了,已在偏堂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