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儿子,男人嘛,终究是为了这传宗接代的香火罢了。
“他、他在你面前,是如何说我的?”徐夫人艰难地问出这句话,仿佛是在苟延残喘欲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徐郎、徐司马说、说夫人温柔贤惠、贤良淑德——”
砰!!!
一声巨响,徐夫人手中的瓷茶碗落地开花、碎片飞溅。她仅存的那一丝奢望,也犹如这满地碎片那般难以重圆。
“你这混账**,大难临头了还不说实话,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割了你的脸,再送你去那吃人的窑子里,你这个满嘴胡话的贼胚——”
“徐、徐夫人奴家我——”
她已经起身掐住了陆娘子的脖颈,满眼阴鸷渗人、茹毛饮血,誓要杀了她才肯罢休。
另外两个侍卫纵身一跃,手疾眼快地拉开了她们二人。
姚蕴起身虚扶住徐夫人的手臂,不留情面道:“哎呀,看来娘子是不想自己好孩儿活命了,如此我也不能再给你面子了,十四——”
“咳咳咳......”陆娘子使劲捂着脖子急急喘过气,强忍住咳嗽,使劲拽住她的衣裙下摆。
“姚娘子,奴家、奴家错了、奴家知错了,奴家说,奴家都说出来。徐司马说、说徐夫人半老徐娘、愚昧无知,还是个、是个不会下蛋的贱货废物。”
“噢?还有呢?”
“还、还有那劳什子琅琊王氏就是个累赘,什么鬼屁不通的高门大族,一丁点儿都没助力。徐司马还、还说,待他日后成了大事,必先休了徐夫人,再娶回来七**个娇媚侍妾,做、做那快快活活、欲仙欲死的活神仙。”
她嘶哑着嗓音说完了话,周身颤抖,不敢再抬头多看身侧的徐夫人一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她挫骨扬灰了。
徐夫人巍巍颤颤地蹒跚了几步,幸亏还有姚蕴扶稳了她。
姚蕴命十四将陆娘子和斌哥儿带下去,严加看守,现下院子里又只剩下她与徐夫人两人了。
姚蕴替她换上了一盏新茶,坦然问道:“如何?徐夫人可是看清楚想明白了?”
片刻之后,她饮完了一整碗的热茶,慢悠悠地抬眸与她对视。不似先前的柔软温情,如今却是锋芒凌厉。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徐夫人,方才陆娘子的那一番话语,你没有听出来什么其它门道吗?”
“什么意思?”
“方才陆娘子可是说了,徐泰打算要做成一件大事。连琅琊王氏都可以抛之脑后、弃之不顾的大事,徐夫人难道不好奇吗?”
她眉头微蹙,眉心扭成了团团浓雾,随之眼眸子里的胆丧魂惊渐渐显露出来,最终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目瞪口呆。
“怎、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敢......”
“穷途末路之时,自然便会铤而走险,以至于道尽途殚、兽穷则啮。”
“你为何愿意帮我?”她不解问道。
姚蕴摇头,自嘲似地笑了笑:“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在帮萧承毓,更是在帮整个金满城的无辜百姓。”
“徐泰造反谋逆,是灭九族的大罪,我定然是逃脱不了关系的,到头来都是死路一条,我又何必如此费心费力地帮你呢?”
“徐夫人妄言了,虽然我身单力薄救不了你,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你一直无所出,寻个断了关系的理由却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若是整个镇国公府,还有你的堂伯父昱山公愿意出面求情,保下你和你的阿娘二人,应当还是绰绰有余的。你阿娘近年来重病缠身,身子早已大不如从前,你不在乎自己,也应当想想你那可怜的母亲吧。”
徐夫人紧紧抿着唇,灿若桃花的红唇早已失了颜色,惨淡凄凉、犹豫不决。
许久之后,她终于舒展眉眼,无念无想,坦然自若道:“姚娘子,妾身不求还能苟且偷生地活下去,只求姚娘子日后能施以援手,救济我那孤苦无依的阿娘和两位难成大事的弟弟,妾身感激不尽。”
姚蕴一怔,倒是有些意外这自视出身名门、高人一等的王大娘子终于愿意对她改了称呼。
“徐夫人言重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是生是死都还未可知。”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姚蕴莞尔一笑,压低了嗓音与她娓娓道来。
夜幕降临,凉风徐来。不远处的树木高枝处,偶有乌鸦栖落低鸣,聒聒噪噪,莫然多了几分秋日萧瑟的凄败之感。
院子里头,如今唯有姚蕴一人静坐在石桌前了。她不疾不徐地舀起一盅热汤喝起来,舒心润肺、四肢温暖,的确是老火慢炖的温补汤药。
不过多时,外头响起了一阵骚动吵闹,还掺杂着某个男人骂骂咧咧的粗鄙骂声。
那男人被萧七等侍卫押入了院子,看见身前闲情逸致似在看着他笑话的姚蕴,顿时止住了满嘴的恶言恶语,只剩下满目狰狞的噬血愤恨。
姚蕴笑意粲然,仿佛就是在与多日未见的朋友轻松自在地闲聊开来。
“徐司马,别来无恙呀?姚娘子我可总算是把你这个大忙人给请来了。”
说是请来,其实却是被萧七几个侍卫强行押解来的。
徐泰冷眼觑她,无所畏惧道:“就你这样一个蠢女贱妇,以为能奈我何哈哈哈哈?你抓走我之时,幕后之人早已得到了消息,他们早已据守在两百里之外的天山脚下,不日、不日便会率领大军踏平这金满城!想当年萧承毓那亡妻姜氏的凄凉惨状哈哈哈哈,很快便是你这贱女人的下场!”
“徐司马,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如今我手中多了两颗棋子,变数便多了几分,这输赢还未可知呢!你说是不是,徐司马?”
徐泰一怔,犹疑道:“你、你到底是何时发现的?”
“其实都护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现你的异样了。当年都护府牢狱里的那一场大火,在场的大小官员皆是惊慌失措、奔走逃窜,恨不得早些离开都护府。可是唯有你,唯有你主动前来询问情形,之后才扶着王氏速速回了贵府。你不忐忑、不震惊,因为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