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山来,长生自得。
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
山与水,是仁,是智。
何为仁?知止而行之也。
慈是天然就有的,仁却是知行合一做出来的,止一己之欲,成天下之仁,颠倒一己之高山,安天下之众心。
故而得寿能长生。
是一己之长生,亦是天下之长生。
智者乐水,水好动,问题该如何而动,是发泄淫邪,将水消耗了,还是生生不息?如那黄河之水奔流到海不复回,但却会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所谓炼精化气,如是而已。
“陛下很喜欢一首诗。”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既然有天在水中,那便有地在火中。”
“地动三卦,山、水、雷,为什么雷会在地下?雷电不应该在天上,在云层当中吗?不应该在离卦的位置吗?”
“的确如此。”
“因为震卦是雷,是木,是龙。”
“龙是什么?能隐能显,天上的苍龙星象正是春分而登天,秋分而临渊。”
“这是天象,也是卦象,同样是雷。”
“坎为水为渊,秋分而临渊的雷将会回归本位,来到三爻的最下面,是地的最深处在动,所以秋冬之时,雷藏于地而不发。”
“待一阳来复之后,地气上升,雷就上升了。”
“待春分之时,地气冲天,在天卦中攀升,最下面动的时候,是风,过于微弱,不足以产生阴阳激燿,所以要到中天之位,离卦之时,天火与地雷相撞,也是天地阴阳二气激荡碰撞!”
“电,便发生了。”
“故而,电乃阴阳之激燿也!”
“雷电雷电,电因雷生,雷发于九地之下,而能上天入地,皆因阴阳二气相通也,天地相通,阴阳相通,是为……雷。”
“震为木,木应肝,肝主筋。”
“是筋,也是经络,亦是经脉,阴阳相通,周天自然就贯彻了。”
“是以,打坐该如何坐,要不要双盘,这争吵了许久,其实还是要的,震为足,足如何做,是能引雷的。”
“修行讲盘腿,练武讲站桩,功夫全在足下,这是雷的应用。”
“所以,道家以雷法为无上妙法。”
“雷法是阴阳激燿,是天地交泰,是天在水中,地在火中,坎离相交,天地自然交泰。”
“六十四卦当中,天地否,地天才是泰。”
“所以,天在上,地在下,这自然之位,是否极之卦,而我们修行,天在水中,在下,地在火中,在上,天地颠倒了,成了地天之卦,反而是否极泰来。”
“有否极泰来,才能天地交泰啊。”
“所谓坎离相交,不仅仅是我们的小天地在天地交泰,更是人立于天地之间,炼化阴阳二气,实现天地人合一的,天地交泰。”
“我们不是说元婴乘着风火轮攀登神游吗?”
“这风火去了地下,其实是天气入地,而真气沿督脉上行,贯彻周天,便是雷水上了天,是地气登天了。”
“天与地,在人体的熔炉里,炼一颗无上金丹。”
“修行之事,应八卦之理。”
“乾坤二卦在外,却又是一切的根本,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你,而坎离是核心,艮巽是入手下功夫的地方,而震兑则是妙悟所在。”
“八卦应五行,五行合太极。”
“文王画后天八卦,是应了河图到洛书的转变的,这是天道在人道的应用,是天人合一的正解。”
三丰祖师讲完八卦,便也不再多言,他今天来讲坎离,可讲了乾坤,讲了艮巽,讲了震兑,偏偏没怎么讲坎离,又处处讲了坎离……
所谓修行,如是而已。
张执象胎息状态,对外界似醒非醒,三丰祖师讲的这些,也似听非听。
三丰祖师明白,法讲到这里也就足够了,只待惊蛰时分,一道天雷响起,万物苏醒……
……
龙虎山,张家村。
张家。
张符氏走神当中,针不小心刺破了手指,轻呼了一声,回过神来,坐在她对面的王翠翘连忙问道:“没事吧,娘?”
王翠翘还没过门,但她是张符氏的义女,在家中倒也不用改称呼。
张符氏吸了吸血珠,含着伤口,说道:“没事,就是有些想安平了,听老天师说,他在武当闭关,可江湖却传言安平受了重伤。”
“我,我……自是信三丰祖师,信老天师的。”
“可终究觉得,安平是受伤了。”
母子连心,虽然儿子自幼便在山上修行,可她对儿子的感情半分不曾有消减,这么多年来,她坚持不肯要第二个孩子,便是一心牵挂在张执象身上。
江湖上的那些传言,尽管别人一再安抚,可她却知道,安平是真受了伤,而且处于命悬一线的状态。
近日来睡觉也不安稳,优思重重。
王翠翘侍奉左右,自然看在眼里,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要不,女儿去趟武当山,看看安平的情况?”
“还是不要了……”
张符氏摇头,老天师说了,这次闭关十分重要,千万不能打扰,她知道儿子危险,也知道这是化险为夷的关键时刻,不能耽误。
虽然担心,但有龙虎山、武当山两座高山鼎力相助,总该还是能渡过难关的……
“我听说,王家姑娘,这一次是跟在他身边的。”
王绛阙的事,他们自然知晓,十年前的张执象送的那个梳子,还有王源之的促成,这份姻缘,一直都是在心上的。
王翠翘回家后,张符氏自然跟这位义女聊了。
知晓两个孩子已经通了心意,她待王翠翘显然要更亲一些,可正妻的位置,必然是要看出身的,这不是他们这小门小户有什么门第之见,而是局势如此。
“嗯呢,这次武林大会,不光是江湖天下之争。”
“王家跟许家,也有大仇。”
“王绛阙的娘便是被许家大爷害死的,所以这一战王家用上了全力,只是听闻安平跟她,在沁源好像办了婚礼,夷州那边打完了,她却没有过来一趟,而是直接去了京师。”
王翠翘也不是上眼药,实话实说而已。
在她看来,不管王绛阙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个节骨眼,绕道龙虎山,来拜访一下公婆,她作为当事人,将张执象的情况详细告知,才是正理。
可王绛阙没来。
老天师对于夷州的事也只是大致描述了下,张执象的具体情况更是有所隐瞒,导致张符氏优思牵挂,无论如何,王翠翘认为王绛阙做的不对。
毕竟,这一场,张执象如此拼命,就没有替你王绛阙报仇的动机在里面?
张符氏听闻,表情也有些不好,随后叹了口气,道:“公主还在山上,所以她不大愿意来吧。”
不告而娶,吃亏的是女方。
王家主动伏低做小,是让了步的,张符氏知道好坏,所以并不愿意斥责王绛阙什么,只说道:“安平在武当山闭关,许多事情就要她撑着,其实也为难她了。”
相比于王绛阙能够帮张执象,永淳公主却无忧无虑的过着度假生活,张符氏其实更中意王绛阙。
只是……
“我听说,王绛阙变成龙了,这件事……是真的吗?”张符氏问王翠翘,她一个乡下妇人,总觉得这种事过于离奇了。
也不知道是谁杜撰的。
王翠翘跟着张执象走了一路,狐狸精也见过,妖精能够化人,人能够化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大抵是真的。
“许是修炼了什么功法,能够展现出龙的法相吧?”
“倒也是。”
他们龙虎山下生活,对于这些神仙修行之说,倒是很接受,其实关于精怪的故事也是自幼耳濡目染,可龙总归还是有些不同的。
事情落到自家身上,首先要考虑的是,龙能生孩子吗?
生的又是什么?
“翠翘,娘还听说……”
也不是张符氏好打听,而是这龙虎山脚下,还有最近的上清镇,传得最多的故事,就是张执象的故事。
许多消息也没有刻意隐瞒,五花八门的就都传过来了。
张符氏出去唠个嗑,都能听到一堆故事,自家儿子的事,她自然感兴趣,但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哪条消息是真,哪条是假。
“娘听说,安平可能会有个孩子,在海外出生?”
这事张执象跟王翠翘说过,让她瞒着父母,毕竟第一个孙儿远在海外,张符氏他们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要是再一打听,商洲如今水生火热,瘟疫横行。
那就更糟糕了。
王翠翘犹豫了下,说道:“是商洲的依琼姑娘,十年前……所以,怀没怀上,我也不知道,娘不用太在意。”
“哦……”
张符氏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问道:“他们,是几月份的事。”
“四月吧?”
“如果算时间,应当是明年二月生了,老天师说安平要在惊蛰那天出关。那孩子,对,应当是有了,那孩子会来护着父亲的。”
“孩子护着父亲?娘,你……”
“你没生过孩子,不懂,当他出生的那一刻,你会明白,是你把他生出来的,但他同时也生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