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卿深吸一口气,当真正站上棋盘的时候,才明白天下这盘棋有多大,从来没有一个对手是等闲之辈。
南洋主要是许家那些豪商在跟王家和嘉靖张执象他们较量。
南京并没有介入太深,他们会简简单单的坐山观虎斗吗?定然不是,张执象已经被“调虎离山”了,嘉靖也开始捉襟见肘,沁源已经不可能有任何外援力量了。
其实。
南京想的还要更多一些,陈卿不知道还有墨教的存在,南京却是等到墨教那边不再庇护王家之后,得到默许,才抓住机会,要一击致命的。
青羊山起义军是匪,官抓匪,天经地义。
至于陛下已经招安起义军?内阁怎么不知道此事?陛下可不要胡言乱语,以免有通敌之嫌……
“王姑娘,若是事不可行,我希望你能离开。”
陈卿看着王绛阙认真说道:“我们这些人,其实很多都不愿意出走,所以到时候,请你带人突围,接下来的事业,也全赖姑娘了。”
青羊山起义军的老人也好,沁源这边的百姓也罢。
这里凝聚了太多的心血,虽然起义军一直有转移突围的预桉,可事实上,许多人宁愿战死,与沁源共存亡,也舍不得走。
陈卿就是其中之一。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首领,实际上,他想要的一切在沁源就已经实现,他不愿意再多走了,便是死,他也想留在沁源。
“沁源不能丢,也不会丢。”
王绛阙没有说什么突围的话,她似乎笃定了沁源可以守住,但又凭什么守住呢?
陈卿不解:“我们还有援军?还是说只用坚守即可,嘉靖在辽东还有兵马,能够抽出来支援我们?”
王绛阙摇头,说道:“俞大猷在辽东不可能动,他手中只有五万兵马,既要盯着建州,又要拱卫京师,防止宣大兵变,不会有多余兵力支援我们的。”
“那……”
陈卿还待再说什么,王绛阙却是径直走了,这让陈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院里。
王绛阙浏览着今日的情报,银翘站在旁边问道:“小姐,真的要施展力量吗?知道您是龙的话,他们会将你当成异类的。”
人世间最怕的就是人心。
别看如今沁源上下都对王绛阙无比敬重,但王绛阙真的展现出龙的姿态来,哪怕是保护他们,从此以后,他们看王绛阙的眼神也会不同。
隔阂是最基础的,甚至会排挤也不是不可能……
哪怕会接受,也会下意识的将她捧上神坛,再也不会以平常心来面对她,她在沁源再也不会有那份安宁了。
“能做的,差不多都做完了,我也该离开了。”
“至少,安平不会把我当成怪物。”
她的声音很平静,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是她最后能为沁源做的事了。
能够变身为龙,这是她与张执象交合后才有的能力,张执象吸收了她的龙元,其实有下意识的运行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张执象毕竟是看过功法要领的,他没有按照功法来,但他用其他法术的时候,何尝按照规矩来过?
张执象虽然不是元阳之体,但并不重要。
王绛阙从他那里得来的是“屠龙术”,正所谓识神死而元神活,张执象的屠龙术要解决的是文明的问题,而这其实与祖龙的元神息息相关。
所以……
她的龙鳞其实已经觉醒了,拥有了变身为真龙的能力,只是她不曾告诉张执象而已。
“姑爷不会将小姐看做怪物,可小姐在世人面前展现力量,天下悠悠之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编排,会影响你们感情的。”
“不会。”
对于银翘的担忧,王绛阙斩钉截铁的否定了,银翘见此,也无法再劝。
……
王绛阙他们预计的不错,在六月初二的时候,天问发现了太行山附近三省的大军调动,于六月初五,便有先锋部队出现在沁源东北东南的两条要道上,被起义军打退。
在各方大军还在赶路的时候,范家纠集的八千精锐,便攻占了安泽,然后水陆并进,向北讨伐。
初七,范家军被击败,伤亡千余人,退守安泽。
初八,山西都司大军抵达安泽,五万大军再度北上,沁源无力抵抗,只能退守县城,依托两山之上的堡垒进行防御战。
单只有沁源,果然缺乏腾挪空间。
虽然沁源两边山上有不少堡垒,保证了沁源县城后方还有战略空间,两河的官兵也暂时没能攻破关卡,无法抵达战场,但,兵临城下是事实。
按理说,他们知晓官府要动手的第一时间,就应该迅速外扩,争取更多的战略空间才对。
他们是有预桉的。
但,已经跟嘉靖达成联盟,派出学子前往京师求学后,他们就不能这么乱来了,打出旗号掀起叛乱容易,但收场难,他们可以掀起浩大的变革,但不能再以叛军的形式了,他们得代表官方,代表大明的法统才行。
否则,那些学子的境地就会非常尴尬。
其他的不论,他们出去做事,还什么都没做,头上就有一盆脏水了……
范家军自然不知道沁源还有这个顾虑,他们只是先打下了安泽,然后随大军北上,围住了这座沁源县城。
例行的招降结束,便是勐烈的进攻。
义军的装备不差,甚至有最新的火炮,火铳覆盖率也很高,但,他们缺乏纵深,这是事实,沁源县城就那么大也是事实。
自从火炮发明,炮火数量又足够的时候。
战争将变得极其残酷……
冰冷的挥舞着令旗,冰冷的装填一颗又一颗炮弹,架在沁源前方的一百多架火炮尽显神威,若是龟缩在城内,只能挨轰炸。
所以,必须要有人解决那些火炮。
“我带敢死队去。”
陈卿二话不说,就要身先士卒,可王绛阙拦住了他,说道:“大白天的,是要当着五万大军的面,干掉他们的火炮吗?”
陈卿急道:“可等到夜里,城墙就要塌了!”
王绛阙平澹说道:“那就由我来。”
“你……”
陈卿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洁白的羽翼展开后,就彻底愣住了,他指着王绛阙的背后,有些结巴的说道:“这,这,这是……”
“龙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