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多,风雪渐消。
夏源坐在院里的石桌旁,吹了吹茶上的浮沫,他现在越来越能体会到喝茶的乐趣,具体方式就是加糖。
尤其是这样的天气,一杯甜津津的热茶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
听到院子里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带着风风火火的意思,夏源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今天你师兄不在,歇课一天。”
“歇课?”
“昂,他回家看望.....”夏源一抬眼,这才瞧见这小子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忿,不由转口道:“你怎么了这是?”
“别提了。”
朱厚照一摆手,脸上仍是一副气咻咻的样子,在夏源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师傅,你晓得大军将要班师回朝的消息不?”
“什么大军?哪来的大军?”
“就是保国公朱晖率领的那个。”
“噢,不清楚。”
“那几个月前鞑靼犯边你知道不?”
“这个...我知道。”思忖了几秒,夏源很快就有了印象,记得那会儿他才刚穿越过来,怀揣着好奇来京城溜达时,确实听到有人在议论鞑靼犯边的消息。
“几个月前鞑靼犯边,保国公朱晖带着几万人出征,结果,呵,无能鼠辈,出征几个月的时间,屁的功劳没有,还让鞑靼直入关中,真真可恶!
更可恶的是,我....当今皇上不治罪也就罢了,竟然还要给二百多人予以封赏。”
说到这,朱厚照已经咬牙切齿起来,保国公那狗东西,带着大军出征多让人羡慕,结果他却搞了这么个战绩回来。
若本宫是此次的大军统帅,想必此时已经封狼居胥了吧。
“师傅你说,当今皇上是不是个昏君?”
“.......”
夏源默然,这么要命的话题你和我探讨个坤巴?
早就料到这倒霉孩子有一天会坑师父,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深吸口气,夏源强打出几分笑容,“这样,你现在出门右转,走上数十步会看到个胡同,你顺着胡同口进去,穿过胡同能看到一个十字街口,那里人多,肯定会有人愿意和你探讨这个话题。”
朱厚照愣了一下,又转头往院门的方向看看,有些愕然道:“那街上尽是些百姓,我怎能去和他们说这个?会吓到他们的。”
“???”
我特么!
夏源差点拍案而起,然后一个**斗扇过去。
他是太子,他是太子....
心里默默提醒着这货的身份,夏源终于强压下一个**斗扇到他脸上的冲动,又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他这才语气平和的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一种可能,就是...我其实也是个普通百姓?”
朱厚照一滞,这个问题可能触及到了他的灵魂。
想了想,他说道:“师傅怎么可能是普通百姓,你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夏源一想也对,自己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高个屁!
“好吧,你今天过来就是想找我聊这个的?”
“当然不是,我是来练功的。”
“噢,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今天歇课一天。”
“为何歇课?”
“因为你师兄不在,他回家找他爹去了,你也可以回家去找你爹,然后和他探讨一下你刚才的问题,为师觉得你爹肯定很乐意给你解答。”
朱厚照沉默一会儿,悠悠的道:“我问过了。”
事实上,他刚得知这个封赏的消息之后,就跑到弘治皇帝跟前叭叭了一顿,准备骂醒这个昏君。
结果刚说了几句就被赶了出来,这还不算,那个昏君还敲诈走了自己剩下的那大半框核桃。
朱厚照感觉自己为江山社稷付出了许多,不止是心血,还有银子。
应用题:假如两枚核桃能换一套宅子,那么大半框核桃价值多少银子?
乾清宫的暖阁之内,箫敬也在面临这个算术题。
前两日弘治皇帝给的那十几枚核桃被他含泪收下,从自己这些年攒的体己钱里抠出一部分,一枚核桃作价三百两,共计五千多两。
箫公公还留了个心眼,隔了两日才把银子送过来,以此营造出自己派人去集市售卖核桃的假象。
对于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弘治皇帝毫不客气的收下,然后又命人把那大半框核桃抬出来,并吩咐萧伴伴把这些也拿去卖了,照旧一枚三百两,多了算你的。
看着那大半框核桃,箫敬感觉自己脑袋一阵阵的迷糊,一枚三百两,而这里少说也有上百枚。
这岂不是得三万多两?
朱佑樘只是靠在锦塌上默默的翻书,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静默,过了一会儿,他偏头看看箫敬,有些不解的问道:“萧伴伴,你今日为何没有上次那般痛快,可是这核桃如今不好卖?“
箫敬迟疑一下,躬身道:“奴婢不敢欺瞒皇爷,这核桃太多,确实是不大好卖,奴婢料想一时间肯定找不到那么多的买家。”
“噢...”
朱佑樘微微颔首,又沉默着继续翻书,只是翻着翻着却忽的冒出一句,
“是找不到买家,还是你这些年收的孝敬不够买这些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