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坤宁宫里像是成了大型认亲现场,弘治皇帝满脸急迫,一个劲儿的让赵月荣抬起头仔细瞧瞧他这个父皇。
此刻的朱佑樘就有种迷之自信,似乎只要这个少女一抬头便会认出他这个父皇,然后两人抱头痛哭,进入到父女相认的感人场面。
可他越是语气急切,赵月荣就越是不敢抬头,趴在地上,缩在角落像个无助的小猫咪一般瑟瑟发抖。
她是真的不认识这个皇帝,更是对这种情况感到惊慌和无措。
这种情况夏源也爱莫能助,这会儿的皇上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对劲儿,带着一种诡异的亢奋与癫狂。
张皇后也急的不行,可角落就那么大,弘治皇帝堵在前面,她挤不进去,只能费劲的往里头探个脑袋,“你抬头瞧一眼母后,你先前不是还说认得母后的吗?”
朱厚照方才就跑了出来,此时一脸懵逼的站在殿中,帝后二人堵了个严严实实,他甚至都没看到角落里还缩着个人。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就是弘治皇帝和张皇后挤在角落,对着墙角神情激动的喊着你抬头。
完了,父皇和母后都疯了,本宫可能要登基。
箫敬也懵,但好在还保留着一份清醒,将殿中所有宦官、宫女,还有一众太医全赶了出去。
虽说不太了解发生了什么,但皇家的热闹是那么好瞧的么?
有鉴于此,他自己也默默退了出去。
夏源沉默一会儿,伸手扯扯朱厚照的袍服下摆,“伱有几个妹子?”
“本宫一个妹子都没有,还几个”说着,朱厚照一脸惊悚的瞪大眼睛,“师傅,你也疯了?”
完了,本宫眼看着不日就要登基,却损失一位辅国重臣,讨边大将
夏源没回答这个问题,疯没疯的此时不重要,只是问道:“你是不是有两个妹子?”
“一个妹子年幼夭折,另一个妹子被人牙子拐卖。”
“?”
朱厚照表情怔怔的,他觉得自个儿的师傅应当是真疯了,随即他又倏地想起什么,呐呐道:“本宫像是还真有个夭折的妹子”
具体的情况他也记不太清,当时他也才五六岁大的年纪,记忆有些模糊,更别说那时的他甚至都不晓得死亡是什么概念。
但朱厚照却回忆起来自己小时候似乎真的有个妹子,即是妹子又是玩伴,他整天带着这个妹子在皇宫里头四处乱跑。
只是突然有一天这个妹子就不见了,他还跑去质问父皇和母后,问是不是被他们给藏了起来,吵着闹着要他们把妹子交出来,然后就狠狠的挨了一顿夫妻混合双打。
那是他第一次挨揍,而且这第一次享受的还是双人套餐,算是一份难忘的回忆,也是记忆中的一个节点。
后来他就记着父皇和母后整日里哭,他幼小的心灵虽是不晓得死亡是什么,但却隐隐的有种预感,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妹子,跟着伤心了很长时间。
再后来,小孩子心里不记事,此事也就渐渐淡忘了,等长大点,宫中也无人敢提及这个妹子的事情,朱厚照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很久以前有个妹子。
如今听夏源提起,尘封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心里涌上了一股伤感。
“你就只有这一个妹子?”
“昂。”
“没有被拐卖的?你仔细想想。”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有个早夭的女儿,这个事儿夏源是知晓的,史书上记载过。
不过他怀疑这夫妻俩应该有两个女儿,一个早夭,一个被人牙子拐卖。
只是被拐卖的那个不见于史书记载,这个好像有些扯,哪个人牙子胆子这么大,敢跑到皇宫里拐卖公主。
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猜测。
总不能只有一个吧,若是只有一个女儿,岂不是说小荠子就是早夭的那个?
然后死了又复生,从坟墓里爬出来
这种恐怖片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可看着朱厚照这幅懵逼的模样,感觉他似乎没有被拐卖的妹子。
因此,最靠谱的猜测,还是皇帝皇后认错了人。
这世上人那么多,长得相像的人不是没有。
何况他们那女儿是早夭,三四岁的年纪就没了,十来年的时间长成什么样子都说不准。
而且这两人是那种莫名其妙就觉得这是自己的女儿,连个证据都拿不出来。
夫妻二人认亲靠的不是证据,他们靠的是直觉,尤其是朱佑樘,只是甫一见面,他就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心跳加快,手脚发抖,似乎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说,这是你的女儿。
夏源不清楚他的情况,不然可能会帮着分析,心跳加快,手脚发抖按照医学理论,说不定是甲亢,也可能是帕金森的前兆。
“那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夏源指指角落,“现在陛下和娘娘把我媳妇堵在墙角,非得说那是他们的女儿.”
听到这话,朱厚照一楞,扭头顺着瞧过去,“那里头还有你的媳妇?”
“那不然呢?”
沉默两秒,朱厚照转身就往角落里头挤,挤了两下没挤进去,掂着脚蹦跶几下没瞧见,只能悻悻的退回来。
连番的催促下,赵月荣已经战战兢兢的仰起小脑袋,对着皇帝和皇后两人打量,最后怯怯的摇头,她真的不认识这两人,甚至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
见状,朱佑樘满脸的希冀顿时消散,转而成了惶恐,难道这并不是
忽的他想到什么,又连忙用手把两鬓的白发遮住,“父皇许是老了些许,这样呢,如此一来你可认得出来?”
张皇后也焦急的问道,“那母后呢,母后你该认得的,你先前还说认得母后.”
赵月荣依旧摇头,最后又怯怯的把脑袋垂下去。
瞧见这一幕,弘治皇帝心下一悲,眼中都失去了高光,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而先前那件被他刻意遗忘的事情又涌上心头。
是了,这怎么会是朕的女儿呢,哪怕觉得这就是,可朕的女儿十年前就离世了
纠结一阵,夏源又往前挪挪,这次他不扯皇帝的袍服下摆了,扯得是皇后的,依旧弱弱的口气,“娘娘,臣也不是说您二位认错了人,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什么佐证,比如臣妻的左腰处有个胎记,不知.”
话说一半,张皇后就嗖的一下扭头,急切的问道:“可是红色的胎记,指肚大小.”
“是红色的胎记.”
而弘治皇帝眼睛也豁然有了神采,他想起来了,自己女儿的左腰处确实有个红色胎记,好似朱砂,出生时他见过的。
那岂不是说,这应当就是
想到这,他心里一阵的狂喜和振奋,可随即意识到什么,脑袋又倏地转了过去,目光里满是暴虐和愤怒。
“如此私密之事,你怎会知晓的!?”
暴怒的声音如同平地起惊雷,悠悠的在这殿中回荡,夏源害怕极了,只能委屈的道:“陛下,那是臣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