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时间转瞬而过,很快便到了千秋节这天,也即是张皇后的诞辰。
文武百官,州府各县的各级官员,争相献表,一道道祝词像雪花似的飞入宫中。
前去贺仪的命妇们,要在衡阳隅中时入宫,也就是巳时,要说有什么讲究,可能是贺完寿之后,方便正午时直接赐宴开席。
不过虽是这个时辰入宫,但其实命妇们都是一大早便起,也不会吃茶填肚子。
当然,并不是为了中午那顿宴席能多吃点,而是怕等朝贺皇后时出现什么意外,想上厕所,或是闹肚子直接排个气,那可就太失礼了。
赵月荣也早早的起来,沐浴,更衣,作为五品的诰命宜人,自然是有符合品级的诰命服饰,此时她已穿戴好了云霞鸳鸯纹的霞帔褙子,还有大红的袍服,耳朵上缀着镀金簪花的银坠子。
穿上这身服饰,除了娇俏之外,倒是还多了雍容和端庄,只是那张白嫩的小脸上满是紧张。
有点叶公好龙的意思,当初刚得知能参加千秋宴去见皇后,她可是兴奋的不行,临到真要去见皇后的时候,又变得紧张起来。
“别紧张,等入宫见了皇后,你就按照咱们这些天预演的行礼就是了。皇后也不会同你聊天,那么多命妇呢,你又只是个五品,是贺仪的命妇里品级最低的,皇后得预先照顾那些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和伱聊天显得不合规矩。
等行完了礼,皇后喊平身赐座,然后你就往角落的位置一坐,谁也不会注意你的。”
“嗯”
赵月荣咬着嘴唇低眉顺眼的应一声,听到这番话倒是放松了些许。
夏源尽管也有些不放心,但并不觉得会出什么问题,能去贺仪的命妇必须得是诰命,敕名根本没这个资格,而诰命只有五品。
所以小荠子这个五品的诰命宜人,是能去参加的最低标准。
明朝的贵妇们眼高于顶,又等级森严,那些比她品极高的命妇肯定不会和她聊天说话,能和她聊天的也就是和她同品级的宜人。
但这个品级的,少之又少。
一品二品三品的官员,他们的夫人绝对有诰命,因为这帮人是朝廷大员,属于皇帝倚重的重臣,在皇帝眼中有存在感。
而五品官,说句不好听的,皇帝甚至连他们的本人都不认识几个,又怎么可能会想起给他们的夫人赐诰命?
所以等到了地方,她大概率就是当个小透明,给皇后行礼之后,往角落的位置上一坐就完事。
对旁人来说或许挺残忍,但对小荠子来说,求之不得。
她本就性格绵软,更别说她参加这个千秋宴的目极其单纯,就是想看一看皇后长什么样子,皇宫又是个什么样子。
快到了巳时,午门的朱红色大门才徐徐开启,随即便有宦官出来,宣命妇们的入宫贺仪。
赵月荣确实就是个小透明,坐着轿子被夏源送到宫门口,和一堆命妇站在一起,站在最后头也没人理她。
随着宫门开启,又低眉顺眼的跟着一道入宫,依然是个小透明。
在宦官的指引下,宛如长蛇的队伍,蜿蜒而至,领头的自然是那些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
多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老太太,这些都是国公,或是朝中大臣的妻子。
剩下的也几乎都是一些中年妇人,赵月荣在这里头倒是最年幼的。
也最是局促不安,毕竟是第一次入宫,难免紧张。
不过,她倒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跟在一众命妇的最后头,悄悄的打量这巍峨的紫禁城。
眸子里既是惊叹,又是恍惚和迷茫。
等到了坤宁宫,此时这里已是张灯结彩,自有女官出来,领着命妇们一道入殿。
入殿之后,接下来便是行礼朝仪,众命妇一同盈盈下拜,“千秋令节,臣妇向皇后娘娘称贺!”
赵月荣本想看看传说中的皇后长得是什么模样,可惜离得太远,她又站在人群的最后头,都快到了殿门口,个子又不高,被一个个命妇的后背挡着,压根就瞧不见人。
数十人一同喊出这朝贺之声,引得她回过神来,慌忙跟着一道下拜,虽是慢了半拍,但好在处于最后头,没被其余的命妇瞧见。
而坐在主位上的张皇后自是看见了这一幕,也并未在意,笑吟吟道:“都平身吧,不必拘谨,更不必慌乱,本宫这坤宁宫里倒是许久不曾这般热闹了,好似有了你们来,本宫这千秋令节才添了几分喜气。”
“来人,给诸位命妇赐座。”
一众命妇再拜之后,这才起身,各自按着位次落座。
赵月荣也连忙跟着一块起身,许是方才慢了半拍,引得她有些无措,这会儿又变得紧张起来,只是牢记着夫君的叮嘱,转身就往坤宁宫大殿的角落走。
可等到了角落一瞧,压根就没有位子。
其实夏源说的很清楚,是最角落的位置,而不是大殿的角落。
具体坐哪儿,还要看最角落的位子摆在哪儿,可人一紧张就容易出乱子。
见没有位置,赵月荣一时间又是急又是慌,茫然四顾间,心中更是无措,急的眼眶里都涌上了泪花。
此时众命妇都已落座,瞧见这一幕,有不少妇人以袖掩面笑了起来,笑声里多少透着几分嘲弄。
听着这些笑声,赵月荣愈发的局促不安,窘迫的小脸通红,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茫然的站在原地,泪珠不争气的从眼眶流了出来。
就在这个当间,张皇后终于开口,“也不知是谁家的命妇,想来是头一次入宫,慌张之间适才失了方寸。”
此时的张皇后依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她大致猜到了这是谁,站在最后头,那定然是五品的诰命宜人。
当初以为那位夏洗马是在说场面话,如今一看,竟是真的。
还真的是战战兢兢。
张皇后柔声道:“来,你莫要紧张,到近前来,让本宫瞧瞧你。”
听着这柔和的声音,赵月荣觉得心里莫名安定许多,吸吸小鼻子,把眼泪给憋回去,迈步上前。
张皇后本意是陪她说两句话,安慰一番,好不教她那般的紧张无措,顺道瞧一眼这是个什么样的娇妻。
可等离得近了,张皇后却是身躯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笑容也倏地一下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