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授了官职之后,夏源便被书吏请到另一侧的衙司中领取官服以及官印。
官印铜制的,四四方方,就是个头太小,小的都有点拿不出手。
官服就是一顶乌纱帽,一条革带,还有一件补子上绣着不知什么鸟的青蓝色官袍。
六品官,那应该就是白鹭。
夏源对此还算有些印象,只是瞧这补子着实认不出来,腿长长的,感觉有点像鸵鸟。
不过经过他的观察,除了这枚官印是个不知道几手的玩意儿,剩下的好像全是新的。
“这官服还有乌纱帽都是新的吧?”
“大人,瞧您说的,小的哪敢给您拿旧的,这都是按着您的身样新做出来的。”
“噢”
夏源噢了一声,出于上次进士服的经历,他以为大明什么都是二手的。
“那怎么就做了一身?要是换洗的话怎么办?”
“换洗的话,您就自个儿到成衣铺子按着这官服的样式订做,或是您自己在家里做也成。”
“?”
夏源一愣,他属实没想到大明朝的官服还能自己做。
正愣神间,那书吏又从库房里翻出来个几个补子,放到他怀里,“来,大人,这几封鹭鸶补子您拿着,若是您自己在家里做,那等衣服做好之后,您把这补子缝上去就行。”
“那我要是去找成衣铺子,我去哪家做?你有没有推荐的?”
“这个还真有,西四牌楼那儿有一家织造坊,京里的公卿大臣都到那儿订做官袍,听说就连阁老们的官袍都是在那儿做出来的。
您去的时候那这些补子带上,到时候那织造坊自会帮您把补子缝上去。”
“行吧,多谢。”
道了声谢,夏源捧着官服就准备离开,却不料又被那书吏给叫住,“大人,您留步。”
“还有什么事儿?”
“大人稍待。”
说着,那书吏又转道去了另一间偏堂,过了片刻,手里捧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袍走了出来,那衣袍叠的整整齐齐,等走到夏源跟前,他抿抿嘴唇,有些腼腆的笑道,“大人,劳您屈尊,躬着身子接这件钦赐的麒麟服。”
钦赐?
夏源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躬身将这件赐服接到手里,而后又好奇的将这件麒麟服展开,一个长着犄角的龙头映入眼帘,周边纹绣着各种精美的图样,做工精湛,面料也属上乘。
要是不去看麒麟的身子,感觉就跟龙袍似的。
捧着这件赐服,夏源有些不大自信的问道:“我这个身份也能穿这种衣服?”
闻言,那书吏抿嘴笑了两声,“要是旁的六品官儿肯定穿不上,就连有些四五品的官员也是没有,但您乃是榜首的状元,新进的翰林编撰,这才得蒙宫中恩赐,赐下这件五品的麒麟服,若您是翰林编修,那就只有恩赐的虎服了。”
夏源又看看手里的袍服,这么**的麒麟服居然只是五品?
“大人,您的一应物事都齐了,至于那朝靴还得劳您自己置办。”
“朝靴?”
见这位夏编撰一副未明所以的样子,那书吏也不觉得有什么,都是第一次当官,对朝中官员的穿戴不甚明白也属正常,随后他又把穿什么样的鞋子给说了一下。
朝靴也就是云头履。
那种鞋头上翘,往后翻卷看起来像卷云似的靴子。
明朝的官员都穿这个。
来的时候像个小萌新,走的时候增加了不少新姿势。
次日一早,用过早饭,夏源换上钦赐的麒麟服,腰间配着那枚小小的印绶,踩着云头履走出了府门。
今儿要去翰林院点卯,算是在大明朝当官老爷的第一天,他对此还是蛮期待的,也不知道自己这翰林编撰会得到个什么工作。
翰林院离着他家不算远,但也不近,四五里地的距离,按理来说,他如今有了官身,可以坐轿子,昨天从吏部回来之后,府里的吴管事就出去先帮他雇了一顶轿子。
等夏源坐上去之后,发现这玩意儿软绵绵的,一摇三晃,慢慢悠悠的,实在是坐不习惯。
有这功夫还不如步行,还能呼吸呼吸晨间的新鲜空气。
一路溜溜达达,大约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夏源就到了翰林院。
这翰林院离着皇城不远,是一处占地颇大的建筑群,占地少说也有上百亩,围墙也是极高,门口甚至还有军士把守,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夏源虽然是生人,但只要掏出那枚小小的官印亮个相,比什么通行证都好使,很快便得以踏进这个明朝读书人的圣地。
而后他便被一名书办领着来到一处衙堂,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有个熟悉的口音在吵嚷着,语气更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歪日特得!我好歹是今科的探花,就去抄书?!”
“探花?哈.好大的名头,莫说你只是个探花,就算你是个状元也得抄,这翰林院里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伱们这种三鼎甲,你上编检厅旁边的值房瞧瞧去,弘治十二年的状元现在还搁里头抄着呢。”
说话的那名翰林学士端起书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头也没抬,垂着眼睑慢条斯理道:“进了翰林院先抄两年书,这叫磨性子,不先磨磨你们的性子,一个个毛毛躁躁的,以后怎可任大事?”
李廷相被怼的一阵憋气,涨红了脸吭哧半天,只能又丢下一句‘歪日特得’,随即问道:“那我抄啥书?”
那位翰林学士伸手在书案上取了本书,往前一扔,“抄这个,先抄上半年再说,也好教教你什么叫中庸之道。”
李廷相拿起一看,封面上赫然两个大字——《中庸》
作为读书人,作为今科的探花,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官老爷,他感觉受到了侮辱,这中庸他倒着都能背出来,还需要抄?
正想发作,眼角的余光又瞥见一席大红的袍服,转头便看到穿着麒麟服的夏源走了进来。
李廷相当即挥舞着手里的中庸一脸愤慨道:“夏兄,恁看到没有,他竟然让咱们抄书,抄的还是中庸这等四书,简直是讽刺,不,这是侮辱我等的学识!”
还没等夏源回答,那书案后头的翰林学士当先开口道:“可是新进的夏编撰?”
“正是下官。”
“我也就添任六品的翰林侍讲罢了,你我同属六品,何来下官一说?我姓刘,夏编撰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刘兄便是。”
说着,那翰林侍讲又从书案下头取出一份公文,站起身笑道:“倒是要先恭喜夏编撰了,昨个儿上头就来了差遣,待会儿夏编撰就可去詹事府任职,真是教愚兄好生羡慕,这才头一日便能上任这詹事府之缺,夏贤弟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
旁边的李廷相早已睁大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心倏地中了一箭,这狗官嘴上说什么状元来了也得抄书,结果
靠恁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