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时辰,夏源便已是做完了题,写过之后,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错别字之类的,发现没有,他就把笔搁到一边,开始喝水吃东西。
考试的态度也是很重要的,大白天的总不能直接躺倒了睡觉,让那些巡场的考官看见了影响不好,喝喝水吃吃东西,然后等着瞧热闹多是一件美事。
至于瞧什么热闹。
相比上一次来参加乡试之时,夏源可是已经有了经验,不再是当初的小萌新。
这科举为了防止泄题,不管什么时候答完都得待到结束,想提前交卷那是想都别想。
而作为一个老手,他很清楚,这考试的第一日是最乱的,尤其是这第一天的前半天更是乱乱糟糟。
有题太难导致心理崩溃,然后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的,有藏小抄被抓求饶的,也有少拿东西或是笔坏了而嚎啕大哭的。
像这样的人都会被如饥似.呸,是如狼似虎的军士给拖拽出去,轻则取消本次会试资格,等上三年再过来重考,重则直接革了功名,发配流放。
上次来参加乡试时,他可就瞧了不少热闹,准确来说,应该是听了不少热闹。
最让他震惊和无法理解的当然是那些夹带小抄的,真的很难想象,那帮人把小抄给藏在了哪里。
要知道,搜身之时,那些经验丰富的陈年老吏可是连皮燕子都没放过的,还扒开
算了,不想这个,想起来就闹心。
很快,东南方向就传来了阵阵哭号之声,然后便是一队队军士踩踏地面的踢踏声。
夏源在心里默默喊了个一,这是第一个,他想看看本次的会试能有几个中奖的。
并不是因为他无聊,实在是这考试的时间太过漫长,也太过无聊,只有在无聊中找些无聊的事儿干,才能显得不那么无聊。
甚至为此他还专门带了一样又能吃还能解闷的东西,于是夏源便从考篮中取出一块麦芽糖,用嘴嗦楞嗦楞,然后呸的一下吐到地上。
再接下来要做的事可就有意思了,这麦芽糖是甜的,再被口水浸湿就会变得发黏,而且甜度也会增加,只要静静的等着,很快就会有一大堆的蚂蚁聚集过来,然后开始想办法将这颗麦芽糖运走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叹了口气,夏源两只胳膊撑在案板上,低头静静的看着那块麦芽糖,心里开始期盼着这会试早点结束。
此时,紫禁城的暖阁当中,朱佑樘从案牍中抬起了头,透过琉璃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现下可到了辰时?”
“回皇爷,辰时已经过半了。”
即是过半,贡院那至少已经开考了一个时辰。
心下想着,朱佑樘忍不住自语道:“也不知那位夏源如今考的如何,可有被谢卿所出的考题难住。”
“那位夏师傅再怎么说也是去岁的解元,奴婢倒觉得其应该不至于被难住。”
“此话虽是不假,但朕可是清楚谢卿所出的题目刁钻诡异。”
好歹也履极十五载,这也已经是朱佑樘在位期间所举行的第五次会试,他很清楚在论及科举一道上,北人是远远不如南人的,要不是当初太祖深谋远虑,定下个南北榜,按南北中分划数量取仕。
恐怕这每三年一次的会试,北人中第的是一个也无,上榜的都是那些个江南士子。
而事实上,在考试这方面,大明的南方人也确实是值得骄傲,在他们心里这北人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若是夏源是应天府的解元,朱佑樘绝对相信他的实力,可惜只是顺天府的解元。
虽然说出来有些伤人,但顺天府解元的含金量确实低了些。
而此次主考的还是谢迁,谢迁就是典型的江南士子,老家余姚,和王守仁是正儿八经的老乡。
更别说这人因为担任主考官的原因,他的儿子还没法参加会试,心里肯定憋着一股火,出个刁钻刻薄的怪题也是可以理解的。
琢磨了一会儿,朱佑樘又吁了口气,“但愿其能考上罢。”
他心里早已动了念头,只要夏源能考中这次会试,再等到殿试时排完名次,就将其安排到詹事府里头。
好歹是个太子,一国之储君,整日里翻墙偷溜出宫叫个什么事。
还不如直接给弄到东宫里,这样既能教太子读书,也不用让太子整天翻墙。
甚至朱佑樘都想过,哪怕是三甲末等也破格放进去,在他心里,这世上可没有比太子的教育更重要的事情。
而可悲的是,这世上能让太子乖乖读书学习的也只有这个夏源,起码目前是这样。
因此他对于夏源能否考中,可谓是相当的上心,甚至估计比夏源自己还要上心。
东宫里头,朱厚照略显焦灼的在殿中转着圈,焦灼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今天这个会试。
要放在往年,他对什么会试殿试绝对是不闻不问,但这次不一样。
他都想好了,只要师傅能考上会试,自己便去求父皇把夏源放到自己的东宫里来,不然要是进了翰林院,或是去了别的衙门,自己的绝世神功可怎么学?
而且来了东宫每天都能和自己作伴,自己还不用整日里翻墙,这天天翻墙其实也挺累的。
至于殿试什么的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朱厚照虽然荒唐,但也晓得这殿试可没有落榜这一说,只要参与了殿试,那就都是进士。
换句话来说,殿试就是个排名次的地方。
所以.师傅能考中么?
会试的题目难不难?
身处考场的夏源能想到有人在为自己牵肠挂肚,但绝不会想到其中还有一对父子,而且这对父子还特别上心。
说真的,夏源自己都没那么上心,对于这次会试,他保持着一颗很平常的平常心,考中了挺好,没考中就下次再说,反正考上了就是当官,而这个当官
他目前对当官这个事儿抱有一种很复杂的心态,是个人都知道当官好,夏源当然也知道,但这年头当官可不见得比后世的社畜要舒坦。
不说别的,起得也实在是太早了些,有个词叫点卯,指的就是在卯时就要去衙门报道,而卯时是几点,清晨五六点钟的样子。
这让他这个整天睡到自然醒的人情何以堪。
“第一百零三,一百零四.”
此时,夏源正神情专注的看地上的蚂蚁搬麦芽糖,这麦芽糖很大,过来搬的蚂蚁很多,而且还在不停的往这边聚集。
又来了几只。
“第一百零五,第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