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自己的干儿子用那慢条斯理的语气,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这一路上的事情,箫敬一阵无言,咱怎么会收这么个儿子。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你八岁时便净身入宫,一个娃娃在这宫里头无依无靠的,这宫里又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咱家瞧着你可怜,便将你收作干儿子,这些年也一直拿伱当亲儿子看待,你摸着良心说,咱家这些年待你如何?”
“.干爹待儿子好的没话说。”
“那你怎么就不听爹的话呢.”
说到这,箫敬用手指头狠狠的在那闷葫芦的脑门上戳了几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一天天屁都放不出一个,不是那伺候人的料,整日里木着张脸还让主子瞧着心烦,咱家便让你帮着去看顾东厂,你在东厂倒是待得挺好,可你想在那东厂里头待一辈子?”
“.儿子想。”闷葫芦沉默片刻,如此说道,他喜欢东厂的工作,整天木着张脸,话少不仅不是缺点,反而是优点。
而且在审讯犯人上他也很有心得。
碰到那些个嘴硬的,别人死活撬不开嘴的重犯,自己只要去审,不出一时三刻就能让对方全倒出来。
他感觉在东厂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哈哈,你还真想待一辈子。”箫敬气的都忍不住发笑,又用手指头狠狠的去戳他脑门,闷葫芦不闪不避任由被戳,连声都不带吭一下的。
戳了一阵,箫敬反而感觉自己的手指头有些发疼,悻悻的停下来,咬牙切齿道:“你倒是想待着,可你待不了一辈子!”
“咱家也保不了你一辈子!”
闷葫芦抿着嘴不言不语,对此箫敬虽是早已习惯,但还是有种有劲儿无处使的感觉,打心底里也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仰天长叹,眼眶都有些湿润,
“天呐,咱这是造的什么孽,咱入宫来断子绝孙,收了个干儿子想着能有个香火,可,可咱却收了这么个货。”
“.干爹,儿子也断子绝孙,没法帮您传承香火。”
箫敬默然了,过了一阵他幽幽的问道:“你故意气咱的是不是?”
“儿子没有。”
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箫敬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却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到最后,他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随即他又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咱如今老了,不知还能伺候皇爷几年,也早晚要从这宫里头出去,咱不指望你孝敬咱养老,咱这些年攒了不少银子,够咱吃用的,可你呢,你还年轻着呐。”
“等咱出了宫,卸下这秉笔太监的担子,没了这东厂提督的位子,新一任的东厂提督上来,你又如何在东厂里头容身?不是还得回到这宫里?”
“你说你伺候人不会,整天吊着张脸还容易得罪人,在这宫里头如何活得下去。”
“你去之前咱交代半天,咱跟你说,太子殿下与那位夏师傅关系好着呐,待太子日后登基,那位夏师傅必定要跟着飞黄腾达。
你去接他,先与他混个脸熟,留个好的印象,往后再找机会慢慢巴结,等以后咱护不住你了,你也不至于落到个凄惨的境地,可你”
说到此处,箫敬停顿下来,再说下去又是一通的说教,转而道:“稍时咱帮你准备些礼物,明日你带着去那夏师傅的府上好生道歉赔罪,记住了没?”
“儿子记住了。”
“好生记着。”
箫敬拍拍闷葫芦的肩膀,眼底有无奈,也有关切。
他这一辈子认了不少的干儿干孙,这些个干儿干孙又接着认干儿干孙,如此往复,就跟无限套娃似的。
所谓的后代发展了多少辈,拢共加一起又具体有多少人,箫敬说不上来,也不清楚。
但这个干儿子不一样,这是他一手带大的,认下这个儿子时,他在这宫里也仅仅是个比最底层太监能好上一点的小宦,远没有现在的风光。
两人相伴三十多年,不是亲父子,但却胜似亲父子,箫敬也早已把这个闷葫芦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
而这个儿子到底是让他放心不下。
关于火药的配方,还有提纯硝石的结晶法,夏源没有丝毫藏私,原原本本的都交了出去,这些东西关系重大,肯定不能掌握在私人手里,必须要为国所用。
这一点他想的很明白,而且他估计弘治皇帝肯定想的更明白。
不过有个东西他没交,那就是砂糖脱色的方法,这个完全可以作为不传之秘,是可以用来敝帚自珍的东西,夏源还想留着等以后拿来做生意赚银子。
何况,火药能提升威力是和砂糖中含有的成分有关,又跟砂糖的颜色没关系,交不交都一样。
朱佑樘本来只想要个火药配方,没想到还有添头,虽然这什么火药加砂糖,还有这个结晶法,让他不是很理解,尤其是这个结晶法他更是不怎么看得懂,但他也清楚拿人手短的道理,便提出要给夏源赏赐。
夏源当然是正气凛然的拒绝,并再次重申自己忠君体国,忧国忧民,不记个人得失的高尚情操。
而后弘治皇帝静静的凝望他片刻,便没再提这事。
出了皇宫,夏源依然后悔的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子,装什么哔呢?
他这会儿感觉比丢了银子还难受。
马车里,和他相伴的依然是那位闷葫芦太监,夏源再瞅瞅他,心里更难受了,又忍不住朝车厢的角落挪挪。
两人默然无语,等到了自家的府门前,马车停稳,夏源正准备下车,却不料闷葫芦忽然又挤出一个阴鸷的笑容,出声说道:“..夏师傅慢走,咱家明日再来府上拜见。”
夏源一个趔趄,这是威胁吧,这绝对是威胁吧。
没有应声,他从车上跳下来,随即便看到了府门前的拴马石上拴着好几匹高头大马。
再往里进,好几个人在前院蹲着,和其中那位熟悉的谷大用随口打了个招呼,夏源匆匆忙忙的进了正院,随后就看到了睡在躺椅上晒太阳的朱厚照。
说真的,夏源从未觉得这位太子爷像现在这般亲切过,走过去一连推了他好几下,朱厚照昏昏欲睡间被推的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还未有所反应,便听夏源当先问道:
“我被东厂督公给盯上了,你说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