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因姐看着小丑似的黑袍人思索了很久,终于想起那个名字。
“哦哦,你说的是她啊。”
若因姐一边嘟囔着什么“三号子个体”“我说最近信息量怎么那么点儿”“说起来她在搞什么鬼”,一边对黑袍人打着哈哈。
“那啥,既然你们都把她抓到了,就别来找我的麻烦呗?”
“你说什么?”
黑袍人瞪大了眼睛,一副杂鱼的样子让刚才还觉得他很神秘的我显得很尴尬。
“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对啊,亲妹妹。”若因姐扛着枪,笑容亲切“你们都有我一个亲妹妹了还不够吗?”
“再或者,要不这样。”
若因姐放下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满脸的无所谓,“你把我给毙了,然后随随便便割下我的头发或者衣服片子什么的拿回去交差,怎么样?”
“沈博士!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因为情绪激动的关系,黑袍人在外面召唤的虫子开始变得狂躁,“是你欠了我们狼蛛的债,然后违约的!”
“我知道。”若因姐干脆坐回沙发,从茶几下面拿出一根棉签开始掏耳朵,“所以我拿我妹抵债啊,姐债妹还不是很正常吗?”
若,若因姐好像一个人渣...
她现在的状态和那次一不小心把某个只是有点感冒的倒霉鬼整成重伤濒死时有的一拼,感觉她已经放弃了思考,开始想着今天晚上吃什么了。
“烤肉?炒饭?蒸鱼?”
“炒饭吧,今天杀了好多虫子,怪恶心的。”
似乎是我和若因姐把黑袍人无视的太过分了,他用一道惨绿色的能量波打碎了我面前的地板以示存在感。
“既然你不在乎你妹妹,那这小子呢?”
他又开始阴恻恻地笑了,话说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吧若因姐绑走呢?
“啊,他啊,你要想弄死他就弄死吧。”
若因姐说着,对我比了个“放心吧我医术很棒哒”的表情。
“反正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去你们那个破地方上班的,要命两条有本事你把我俩都杀了,我无所谓。”
“......”
大概是发现若因姐貌似真的不大拿我当回事儿吧,黑袍人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掏出三根手指。
“三倍。”
“哈?”
“你之前的年薪,乘以三倍,奖金另算,税金另算,保险我们替你担。”
好像,蛮心动的。
从若因姐突然亮起来的眼睛可以看出,这个三倍绝对是比巨款。
“要不...不,算了,我拒绝。”
若因姐好像还真犹豫了那么几秒,“但我不缺钱,还请你回去吧。”
“哦,对了,走之前麻烦把门修一下,拜托了哈。”
尽管黑袍人那边的气压越来越不稳定,但若因姐还是笃定他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似的,将他当成了一团空气。
我并不打算和那家伙硬碰硬,毕竟他是个魔人,而我和若因姐都是离了武器就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要不咱先答应他?他好像生气了唉。”
我凑到若因姐耳边悄悄的说,“咱俩好像也打不过人家。”
“那就死呗。”
若因姐拿起枪,把枪口对准自己,“多大点事儿啊。”
然后,我听到她扣动扳机,炮口轰鸣,须弥间巨大的冲击毁了一切。
待烟雾消散,我的大脑宕机结束之后,若因姐经常用来当床睡的那张沙发上只剩些许碎布和一具无头的尸体。
“......”
就像开玩笑一样。
嗯...怎么说呢。
若因姐是个好人。
我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她。
尽管我不知道失忆前的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我知道,和若因姐在一起时,那种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填补的感觉,绝对是我此生前所未有的。
所以,嗯....
以后回家,就要自己做饭了?
其实也成吧,毕竟人嘛,吃正经饭菜或者杯面快餐都能活下来,而且若因姐还教过我打荷包蛋,相信凭着我现在的薪资也能过上一日三餐都能吃上杯面的生活。
话说若因姐死得好随便啊,看她之前的表现我还以为这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呢,没想到真的死了。
嗯,既然若因姐死了,这个黑袍人也会回去吧。
记得冰箱里还有前两天包的饺子来着,晚饭就拿它凑活吧。
明天还要工作呢,毕竟彩虹猎犬杀掉那个魔人之后还有很多杂活需要我们这些清道夫来处理呢。
嗯,就礼貌地,充满微笑着,请这位把若因姐逼死的魔人,离开吧。
嗯,就这样。
“桀桀桀,原来你也是魔人。”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而且这股敌意,你想攻击我吗?”
我的家呢?
“呵,欠债不还的无赖,从星穹回来的丧家犬,你们还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等我回家的人,死了。
“刚好这次行动失败了,抓一个强度未知的退化者回去交差也不错。”
我还那有家啊?
魔人的眷属用它那丑陋的触爪勒住我的脖颈,窒息感让我眼前发黑,但我仍在思索,但怎么都得不出应有的那个答案。
如果我一无所有,那我该依托着什么活下去呢?
大脑蜂鸣,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四肢乏力,痛苦,无力,想吐。
我即将昏迷,也陷入沉思。
金钱?
若因姐说钱是一切物质享受的基础,有足够的钱就可以避免来自俗世的大部分烦恼,同时那也是爱情,友情,甚至亲情的必要条件之一。
简单来说,只要有钱,我就能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
那钱能换来一个家吗?
嗯...好像不能,我不觉得我能花钱买来一个像若因姐那么糟糕的厨子。
**?
若因姐说**是人类最高洁的原始冲动,那份冲动来自于蛮荒时期个体意识对于繁衍和渴望,最明显的证据就是监牢矿场的原野上那些仍然衷于美丽的放逐者,他们的生命仅剩余烬,但在死前仍将交欢定义为比食物还要珍奇的宝物。
那不是污垢,若因姐说,那是苟且和永生的偏差。
那我的**是什么呢?
嗯...我想有个家。
所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权力?
若因姐说权力是一种很奇葩的东西,大部分人追逐的权力只是金钱和**混杂之后无可奈何的大势所趋,真正能实现,且客观存在的权力大而臃肿,扭曲复杂,难以言明追逐那种东西的存在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我其实是那种见多识广的人。”
那天晚上吃火锅,刚喝了两瓶豪鬼杀的若因姐打着酒嗝说,“所以我还是有资格发言的。”
“那些发了疯想要把持权力的人啊,总是把什么大义,至道挂在嘴上,看着一个比一个虚伪,一个比一个偏执,其实啊,从骨子来讲,他们都是一群觉得希望近在眼前,觉得自己能救点什么的傻子而已。”
“挺蠢的,别学他们,没意思。”
所以权力能给我一个家吗?
额,说到底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而且若因姐挺讨厌那东西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金钱,权力,**。
我该为了哪个而活呢?
在思维陷入湖底之前,我仍在迷惘。
我大概是个魔人,被抓走后的余生大概会不太好过,若因姐的尸体大概会被我那些马虎的同行装进黑色袋子里,最后在郊区的那家火葬场化为灰烬。
余光闪过不远处的那具尸体,不知为何,我忽然了然。
仇。
若因姐从没说过这个,但我心底好像很清楚那东西能让我活下去。
对,仇,弥天大恨,血海深仇。
我该报仇。
仇恨好像不能给我一个家,但我依稀记得,它好像确实能让我活下去。
对,仇。
仇!
复仇!
熟悉的力量从我的心魂深处奔涌而出,因窒息而昏沉的大脑猛然惊醒,我顺着本能用那股力量将脖子上的触爪撕碎,黑色的雾气弥漫在我周围,我操纵着它向黑袍人的眷属袭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凶神恶煞的猛兽忽然变成了听话的猫咪。
“你是谁?”
可能是我把他和他眷属之间的那根丝线切断的关系,黑袍人有点气急败坏,“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不多,你是狂狼的肆爆还是天青会的晚钟?”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我还是听从身体的建议把他暗地里藏得那些能量波一一捏碎,然后我冲到他面前,和他厮打起来。
额,就肉搏来说,我好像打不过他。
可能失忆前的我也不怎么擅长这个吧,脑海深处里那个充满恶意的声音现在比黑袍人还气急败坏。
你拉开距离啊拉开距离啊!
那个声音没礼貌地吼叫着,你特么闲着没事跟人抡拳头干锤子啊!
我的鼻梁好像断了,脸大概也破相了,肋骨貌似断了三根,左臂刚挡黑袍人的踢击以后毫无知觉,应该也是废了。
魔人的身体强度好高,我和他比完全是麻瓜。
但报仇嘛,难免会有困难。
若因姐常说,遇到困难了先动脑子。
脑子总是比肌肉好使。
虽然刚才抢过来的眷属被黑袍人一巴掌打碎了,但,小区外面还有一大堆啊。
他们虽然没有刚才那只强,但将就着也能用嘛。
于是,在第五根肋骨即将被黑袍人捏碎的时候,我终于抢过虫群的控制权,在虫群自杀式攻击的帮助下终于和黑袍人拉开了距离。
伺机而动。
这是若因姐在教我玩廉价游戏机里那个勇者打恶棍的游戏时教我的。
所以我在黑袍人被虫群骚扰得防不胜防之时,用左臂变成的枪管瞄准了刚才肉搏时找到的弱点。
其实我本来打算用若因姐的那把枪的,但找来找去找不到,而且莫名其妙左手还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所以,凑活用吧。
这东西威力应该挺大的。
将精神汇聚成一个点,暂时性击碎他的心神,然后,瞄准要害,射击!
“咳,那啥,毕竟要债的,咱就这么杀了影响不好。”
一只手忽然拦住我的视线,我往旁边一瞄,随即。
“夭寿啦!!!!!诈尸啦!!!!!!!!!!!”
无头尸体蹦起来啦!!!!!!
“老娘特么的随便演演就你个憨批玩意儿当真了我特么的!”
嘶,好疼。
只见若因姐没头的尸体对着空气一阵划拉,然后几声“哔!”“幻象解除”之后,若因姐的头就长出来了。
“我不演两下,给人留点面子,人家能走嘛?”
若因姐翻了个白眼,“赶紧把人东西还回去!”
“哦。”
我有点委屈,但仔细想想若因姐刚才死得确实好随便哦。
重新把眷属的控制权还给黑袍人,我躲在若因姐后面,看着狼狈又邋遢的黑袍人阴着脸,从破落的台阶上一步步走回来。
哦对了,他的黑袍已经没了,现在露出来的脸意外的好看,金发碧眼,脸上还有一道黑纹,跟电视上那些安格尔人很像。
“嗯,咳,总而言之,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结果不错。”若因姐凑上去,像大叔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你活下来了,年轻人。”
“...沈博士,你该明白,你是真的欠了我们不少债的。”
金发的男人惨兮兮的,“而且你妹妹在我们那过得其实很好,那张照片是她配合我们演出来的。”
“你就跟我回去,把最后的项目完成吧。”他好像快哭了,“那也是你的心血啊。”
“你让你们首领请龙登过来跟我商量。”
若因姐好像不耐烦了,带着杀气笑眯眯的,“龙登过来这事还有的说。”
“可!”
没等他说完,浓郁到直接让我跪倒在地的杀气便从若因姐身上传来。
“你毁了我的街区,拆了我的家,还不够吗?”
我敢保证我刚才从若因姐身后看到一群张牙舞爪挤成一堆的血人了,我保证!
“......我还会再来的!”
金发男咬着牙,一瘸一拐地爬上蜈蚣眷属的背,委屈巴巴地离开了。
“好心提醒你一句,沈博士,你后面蹲着的那个家伙,是偷走序言星的嫌犯。”临走前,金发男冷哼一声,“你知道序言星对安格尔人意味着什么。”
“嗯呢嗯呢,一路顺风。”
若因姐无所谓地摆着手,同时踢着刚才被我踩碎的地板碎屑,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愣着干嘛?滚去拿扫把!”
不出意外的话,我这几天大概会很惨。
辛辛苦苦打工攒的钱啊,心爱的午间电视剧时间啊,每周三都能吃到的栗子鸡啊,应该会像被我破坏的墙壁和家具一样,都化为灰飞吧。
顺带一提,序言星是个什么玩意儿?
跟我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