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翻了翻白眼,觉得师叔对文才说的话,绝对是撒谎了,他小声滴咕道:“师叔你是不骗人,但是你骗鬼啊!”
“要是信了你的话,比鬼还傻!”
景舟拍了秋生一巴掌,笑骂道:“你小子,没事滚一边去,心里还是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是闲着蛋疼去帮师兄打打下手,多学点儿东西。这里埋着不少人,难免有孤魂野鬼,你跟着我瞎转,难道想撞鬼?”
秋生搓了搓手,笑道:“要是鬼长得漂亮,和任小姐一样,撞鬼也不错!”
“不愧是敢和采臣兄叫板的狠人,这脑回路清晰异样,临危不惧”,景舟摇了摇头,暗叹一句,觉得九叔上辈子绝对干过踹寡妇门,挖绝户坟这一类的缺德事,不然怎么能收到这两个叫人操碎心的徒弟。
一个见了漂亮的走不动,一个心里想着和女鬼发生点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时乌鸦一阵怪叫,从林中飞起,景舟转身一看,任老太爷的棺材被挖了出来。
九叔面色凝重,迁坟有乌鸦怪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心里不由多了一份不安。
“公子,那墓穴上方好浓的阴气。”阿九在景舟怀子叫了一声。
阿九是妖物,对这些鬼怪一类的东西异常敏感,此时在她眼中,棺材四周漂浮着一丝丝黑气,和她之前在乱葬岗见过的有几分相像,又有几分不同。
“嗯,所以任老太爷的尸体,出问题了”,景舟拍了拍阿九的背,笑道:“你不用担心,有师兄在,任老太爷的尸体翻不起浪花来。”
“阴气,我怎么没感觉到?”秋生愣了愣,心道:“难道师叔没骗我,这里真的有鬼?”
秋生打了一个寒战,越想越害怕,顿时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盯着他,让他心里发毛。
“师叔,你等等我!”秋生喊了一声,急忙朝景舟跑去。
都怪师叔,净干缺德事,昨夜偏偏给他和文才说鬼!
“诸位,今日任公威勇重见天日,凡年龄三十六、二十二、三十五,还有四十八,属鸡属牛者,一律转身回避。”
见需要回避的人回避完,九叔才喊道:“开馆!”
棺材一开,黑气铺面,一股比屎还臭的味散发出来。
九叔脸色愈发沉重。
这股臭味,不是下葬了几十年棺的尸骨应该有的。
难道要生变故?
等气味散完,景舟才从后面走上前来。
任老太爷躺在棺材中,尸体仿佛刚刚下葬一般,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脖间覆着一层黑毛,如同发霉多日的馒头。
“这是要成黑僵的征兆”,景舟心道一句,想起来四目曾经说过的僵尸境界划分。
尸体在进入养尸地后,渐渐会长出白毛,进而覆盖全身,由此成为白僵。白僵是僵尸最弱的时候,怕鸡怕狗怕阳光,且行动缓慢,即便是秋生手持镇尸符,也能镇住白僵。
白僵在养尸体受阴气滋养十几年,一身白毛褪去,长出寸许的黑毛,则是成为黑僵。
一身黑毛覆在僵尸身上如同盔甲,此时的僵尸已经刀枪不入,非含有阳气之物打在黑僵身上难伤其分毫,不过在九叔和四目这种道长面前,也没有多少反抗之力。
若是黑僵再吸食几十年精血或者将至亲血脉吞噬,则凶性大涨,成为跳尸,这时候寻常道士碰到跳尸,九死一生。
任发跪在地上装模作样哭了几声,眼角却不见丝毫泪水,毕竟任老太爷都死了二十年了,任发还有多少伤感?
摸了摸眼角,任发道:“九叔,这蜻蜓点水还能不能用啊?”
相比任老太爷的尸身,这风水才是任发所关注的。
九叔摇摇头:“蜻蜓点水不能一点再点,这块墓地不能用了。”
任发愁眉苦脸问道:“那怎么办啊?”
“师叔,怎么办啊?难道要师傅再找一块墓地?”秋生忍不住插了一嘴。
“自然是就地火化。”景舟轻道一声。
“你看着年纪和我差不多,说的话能信吗?”任婷婷轻哼一声,心想:“让你那日将我将关在门!”
“表妹啊,我看都是这些臭道士骗人!”阿威在一旁哼哼不断。
对这个长得和他一般帅气的道士,威队长看着十分不顺眼!
表妹看这道士的次数,竟然比看自己的次数还多!
过分!
显然这小白脸已经威胁到了他威队长!
“别让我抓到把柄,不然,哼哼……”阿威朝着景舟使了几个自认为霸气的眼色。
“婷婷,师叔的话能信的,我保证!”文才急忙拍了拍胸膛。
师叔的话怎么会不能信!
昨日师叔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行。
九叔面色凝重道:“师弟所说不错,任老爷,我也建议就地火化。”
“火化?不行,先父生前最怕火了!”任发急忙摇头,对九叔的提议颇有反感,要是将任老太爷的尸身火花,他还改个屁气运!
“任老爷,不火化会有麻烦的。”九叔又道了一句。
“怎么都行,就是不能火化,九叔你想想其他办法吧。”任发可不觉得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还有什么麻烦,要麻烦也是九叔麻烦,和他有半个大洋的关系?
见任发语气坚决,景舟也没出声相劝。
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此时要是再劝任发,说不定他会当场翻脸。
九叔与景舟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这棺材便先放到义庄吧,我想想办法。”
任发在任家镇本就手眼通天,九叔也不好过多得罪他,况且要是连雇主的要求都满足不了,未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好!”
“那就麻烦九叔了。”任发满意的点点头,客套了两句,上了轿子,带着任婷婷下了山。
阿威则是招呼着一群人将棺材抬往义庄。
不一会儿,整个山头就剩下了景舟和九叔师徒三人。
“你们俩个就在墓穴点个梅花香阵,烧成什么样回来告诉我,每个坟头都要上香啊。”九叔嘱咐了一下文才秋生,“走吧师弟,咱们也回去。”
“师叔你能不能不要走啊,我有些害怕。”秋生弱弱喊了一句。
景舟轻笑一声:“师兄你先回去吧,我盯着他俩点完梅花香阵,省的又出幺子。”
“也好,那我先回去,不然任老太爷的尸体搁在义庄,我不放心。”说完,九叔又瞪了一眼秋生,再三嘱咐二人好好烧香后,这才离开。
九叔本以为秋生性子转点了,能给他涨涨脸,现在竟然站在坟头害怕,丢人啊!
“秋生你害怕什么,这大白天的,又没有鬼,要怕也是晚上怕!”文才点起一把香,分到秋生手里,都囔道:“师傅明明就是懒,这任老爷的尸体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义庄那么多尸体,又不差任老爷一具。所以啊,所以啊……”
景舟笑道:“所以,文才你想说什么?”
文才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小声道:“所以千万不能给师傅当徒弟!要给徒弟当师傅!”
“哈哈哈,不错,你小子好好修炼道术,等媳妇熬成婆,就好了。”景舟颇为赞许的点点头。
秋生道:“文才,你有没有觉得背后有一双眼啊?”
文才挠挠头,一脸茫然,上前插起梅花香阵来,觉得秋生疑神疑鬼。
见秋生站着不动,景舟问道:“秋生你还是童子身吗?”
“师叔你问这个做什么?”秋生脸色扭捏。
“不是童子身你还杵着做什么,赶紧点完梅花香阵,不然天一会黑了,待在坟头,呵呵,文才还好,至少还能撒泡尿应急,你小子,自求多幅吧……”
“师叔肯定是在吓我”,秋生自我安慰几句,上前插起梅花香阵来。
“你才二十岁就死了,可惜,给你两柱香吧”,秋生看了一眼墓碑,忍不住道了一句。
“师叔,大事不好了,这香怎么烧成这样!”
文才大叫一声,从一旁跑了过来。
早知会是如此,景舟依旧接过香,缓缓道:“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你说呢?现在回义庄,和师兄商量商量。”
文才招呼了一声秋生,三人往山下走去。
走了没多久,三人便碰到一队黄皮子。
一只白头的黄皮子带着几只小黄皮子在过路,秋生心思一动,用胳膊捅了捅文才,二人悄悄上前摸去。
景舟喊道:“我劝你俩不要惹它们,黄皮子太过邪门,当心惹祸上身。”
“真的假的,师叔你怎么老是吓唬我?”
秋生心里虽是不信,手上动作却停了下来。
文才又朝一队黄皮子看了几眼,也没有什么奇异之处,跟着附和道:“师叔,黄皮子哪里邪门了?你大喊一声,将它们都吓走了。”
景舟笑骂道:“你俩臭小子现在是埋怨我了?我发现你二人不是没本事,这惹祸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大!胡黄白灰柳,这五类在北边叫作仙家,受马仙供奉。黄皮子就是这里面的黄仙家了。”
文才插话道:“师叔,什么是仙家?”
秋生跟着道:“什么是马仙?”
“都是你俩惹不起的”,景舟抚额,随口提了一句,懒得替这俩人多解释,又道:“你俩没看见那头大的黄皮子头顶毛色发白吗?黄皮子之所以叫黄皮子,就是一身毛色发黄,这白毛的黄皮子,都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黄皮子,你说它能没点能耐?”
“身长过丈的蛇不能惹,这头顶发白的黄皮子,也不能惹,这两者极有可都是开了灵智的,本事不在阿九之下。你俩加在一起,都不是阿九的对手,还敢作死,惹这最容易记仇的黄皮子,呵呵……”
文才胆子最小,一张脸顿时哭丧起来,“师叔,那这黄皮子不会记恨我和秋生吧?都怪秋生,没事非要抓什么黄皮子!”
“所以啊,你俩没事少出义庄。”景舟摇摇头,信步朝前走去。
“秋生,怎么办啊,我害怕!”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跟着师叔啊!”
义庄
九面色凝重地看着手中的三根香,“怎么会偏偏就烧成这样子,家中出此香,必定有人葬!”
任老太爷的尸身,尸气聚而不散,一看就是要成僵尸的预兆,在山上时九叔心里就有不安,所以才叫文才和秋生烧这梅花香阵。
梅花香阵,可预凶吉,偏偏这香就烧成了九叔最不想见到的样子。
香烧成两短一长,乃是大凶之兆。
“师叔,给!”秋生小声喊了一句,将一碟干果递到景舟身前,又从供奉祖师爷的桌子拿下几块糕点填在嘴里,丝毫不在意九叔的话。
事不关己,己不关心,任家死不死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景舟捏起一块梅子肉送到阿九嘴里,便将碟子递给了秋生。
这供奉祖师爷的祠堂,不但停放着不少棺材,在墙的四周还堆放了不少纸人、纸马。
景舟看着西边墙角的俩纸人,个个神情逼真,好似在对着人笑一样,叫他不禁赞叹九叔手艺之高,这纸人纸马只需开眼点睛,怕是就能活过来,通阴阳两界。
“秋生,你觉得扎纸这活怎么样?有没有钱途?”景舟小声问了一句。
“师叔,你不会是想开纸人店吧?这东西能有什么钱途?”秋生满脸鄙夷,有钱途还轮得到他?
真要是能赚钱,师傅也不至于住在义庄这破地方!
景舟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这赚死人的钱,总比赚活人的钱要容易,毕竟没人和死人计较,但是和活人嘛,斤斤计较的不在少数。你要是不想开,这活计可以让给文才。”
“那怎么没见师傅赚钱?”秋生撇撇嘴,一副我信就是傻子的样子。
秋生又偷偷拿起供桌上的几块糕点吃了下去,俯在景舟耳边,悄悄道:“师叔,你下次买糕点能不能去王记买,反正祖师爷又不吃,记家的口味比较适合我。”
“张记?等下次吧。”景舟瞥了一眼秋生,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师傅没钱?”
九叔不但有钱,还非常有钱,大概能和四目五五开,或许比四目还要富有。
方圆百里的小镇,大概都有九叔的房产,只是九叔向来低调。
嗯,是抠门罢了。
地府银行的大班,管印钱的,岂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