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的情况,我一时也道不清,伤势基本痊愈,但骨骼支持力还没完全恢复,故而难以行动自如,其中原因我也不知。”珩山老人摇头叹息,他年岁悠久见识广泛,岳魁的情况还真是头次见。
听到老人的话,岳魁面带疑惑,这位老人是谁,无声无息没有任何气息波动,自己方才都没发觉还有人在此。
池珺一五一十说清了事情经过,岳魁心中了然,若不是这位前辈及时出手,他今日就危险了。
“感谢前辈出手,晚辈有伤在身,恕不能行礼。”岳魁拱手非常感激。
珩山老人无所谓摆摆手,说道:“无妨,我救你也是受人所托,无需感恩戴德。”
受人所托?岳魁苦思冥想,谁能请动这样的人物,传闻中的强者,黑金古塔拥有者,寿元五千年开外的珩山老人!
岳魁也曾在古书上读到过人族历史上有名的强者,眼前这位珩山老人,比现任各大宗主还要古老,此等逆天人物竟然会为他出手!
“你心有疑问我也理解,但白家主有交代,目前不能让你知道太多。”老人起身立如劲松,丝毫不见老态,精神矍铄容光焕发,周身气血突然爆发,滚滚如雷轰鸣不止,体内元力汪洋汹涌澎湃。
迎面而来的压迫力,令岳魁全身紧绷,这位老人太可怕了,仿佛一座万仞巨峰,高不可攀难以望顶。
白家主?老人是漏嘴,还是故意提示岳魁,他口中的白家主是何人?岳魁深深皱起眉头,莫非自己背后还有隐藏的大人物。
岳魁正在思索之际,老人右手掌心摊开,一座微型黑色九层古塔上下浮动,古朴厚重之息冲击四方,岳魁瞳孔皱缩,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黑金古塔!
史书记载,一千八百多年前世间大变,来自界外的远古恶灵降临,令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宗门五国高手齐出,只能勉强抗衡,渐渐的也落入下风。
当时的元境大能们竭尽全力也挡不住恶灵大军的步伐,眼见世界即将惨遭屠戮,东地阿果儿峰关键时刻神光冲天,一股难言的力量集结,震撼了整个人世间,最终凝聚成一座九层黑塔。
九层黑塔出现的刹那,整片天地的力量动乱,被黑塔疯狂汲取,一圈圈金色花纹不断呈现,它的气息也越发深不可测。
黑塔笼罩了世界,亿万恶灵恐惧吼叫,它们感觉到了莫大危机,却没有任何办法逃离,全被吸进塔中,活生生炼化。
黑金古塔由此而来,有人说它是阿果儿峰真正的意识本体,也有人说它乃天道法则幻化,最终被珩山老人所得。
有人寻找黑金古塔,最终无果,古塔连同珩山老人一起消失了。
黑金古塔威能无法想象,就这样被老人拿在手里,太过匪夷所思了。
望着神色淡然的珩山老人,岳魁深深忌惮,在他心里这老人恐怕不比古阡赫弱半分。
黑金古塔这时微微震动,一道渺小的赤红色人影冲了出来,岳魁定睛一看,这不是弄残他的于责?
手指长短的红色人影跪在半空,对着老人一顿叩首,声嘶力竭咆哮:“前辈,放我一条生路!求求您高抬贵手!”
现在的于责只剩神魂体,肉身磨灭成了血水,他有种直觉,再待下去神魂都将寂灭。
老人突然将他放出,当然不能错失求饶活命的机会,只要神魂体尚在,凭他四大元关的神魂强度,随便找个凡人夺舍就能再生。
老人没有理会求饶的于责,而是看向岳魁:“白家主有言,凡伤你者杀之!他此刻肉身虚无,也算是为你报了仇,神魂体留给我可否?”
于责一听心凉了半截,老人根本不会带他回去见岳魁背后的大人物,只会将他抹杀在此。
岳魁虽疑惑老人要神魂体作甚,但也不敢问其缘由,只能用力点头:“前辈请便!”
老人眼中有过喜色,随后再次把绝望的于责关进黑金古塔。岳魁池珺二人静静看着,大致猜到了于责的下场。
不过几息,古塔内传来于责撕心裂肺的哭喊,片刻后再无声息,只有一道赤红色气流从塔尖冒出,老人张嘴一吸,红色气流便没入他口中。
老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四大元关养分还不错,神魂很润。
岳魁看的头皮发麻,他如果没猜错,老人吞噬了于责的神魂,这等惊心动魄的手段,着实震撼了岳魁。
吞噬别人神魂谈何容易,人死之后神魂受天地之力护佑,而后逐渐消散成为天地的养分,因此哪怕是三元归一的强者,也无法吞噬他人神魂。
珩山老人却夺天地之造化,把属于天道的养分抢了过来,可谓是惊世骇俗。
岳魁盯着黑金古塔,很大原因可能是因为古塔,经过它的炼化,老人才能吸收神魂养分。
“我的任务完成了,就此别过。你们二人只管放心上路,白家主此时此刻已向天宕王施压,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对你出手。”
老人收起古塔看了看二人,他不能在世间逗留太久,万一被死敌感知方位,届时会给岳魁带来更大的麻烦。
珩山老人诡异一笑,目光在池珺身上停顿片刻,下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连虚空也未曾波动。
老人离去,岳魁心里松了口气,这样一位陌生的恐怖强者待在身边,让他提心吊胆。那神秘的白家主现在是救他,万一变卦要除掉他,凭自己和池珺这点孱弱修为,在珩山老人手下断无生路。
岳魁瘫坐在地心如死灰,他的手脚能否康复都是未知数。距离堍州还有遥远的路程,现在自己的身体状态,要如何才能走出天宕域。
岳魁沉思一段时间,对池珺说道:“师姐,你带阿狗先去堍州。”
岳魁打算让池珺先行一步,他自己再想办法回去,他现在就是累赘,不能拖累池珺和阿狗。
老人信誓旦旦称天宕王不会再出手,岳魁可不尽信,天宕王绝不会轻易罢手,尽早离开天宕域才是最佳选择。
岳魁心念就是爬也得爬回堍州!绝不能葬身此地!
池珺听了直摇头,焦急道:“不行!我不能抛下你不管!况且珩山老人说过,天宕王没胆子再出手!”
岳魁苦笑着摇摇头,无奈道:“师姐,你不懂一域亲王的心性城府,他想杀我有成千上万种方法。任何人施压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你和阿狗尽早离开,免得遭受牵连。我不过烂命一条,看天宕王要如何!”
未曾谋面的天宕王,把岳魁逼到了绝境,这就是大人物的通天手段,看不见的敌人最是可怕。
“不可能!就是背,我也要把你背回堍州!”池珺态度非常强硬,让她丢下岳魁绝无可能,除非她死了没办法照顾岳魁。
池珺不顾岳魁劝说,用布条把襁褓系在胸前,阿狗小手不断抚摸她白皙的下颚,明亮的大眼睛满是好奇。
池珺摸了摸孩子的脸,一阵心酸涌上心头,这孩子跟着他们吃了不少苦,路上颠簸基本没睡过好觉。
“小阿狗,要听话。”池珺轻轻捏了捏婴儿粉嫩的小手,满眼都是宠溺。
阿狗咯咯直笑,露出了两颗小门牙,嘴角还挂着一大坨口水。
“师姐,难为你了!”岳魁苦闷不已,池珺的固执让他心难安,跟着他受了这么多苦,生死关头也不愿离去。
池珺听从岳魁的建议,没有飞行依然选择步行,而且绕过了城镇,之前的马车早就不见踪影了,只能靠着双腿跋涉。
岳魁必须躲过天宕域所有人,就此销声匿迹,让天宕王查无可查。
凡是走过,必留痕迹。岳魁深知这个道理,故而他选择走荒无人烟的大山,如此一来天宕王要调查他们的踪迹,难度可谓不小。
青山莽莽苍翠挺拔,荒芜的小道上杂草重生,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蛇缓慢溜过,不远处传来的沉重脚步声引起了它的注意。
大蛇嘶嘶吐着信子,竖瞳中倒映着一位女子的身影,直到女子走近,一股很可怕的气息逼来,大蛇慌忙溜进了灌木丛,留下一片被压倒的草地。
池珺风尘仆仆秀发凌乱,背上的岳魁因为伤势未愈,趴在她肩头沉沉昏睡过去,怀中的阿狗也是如此,含着大拇指呼呼大睡。
山路的崎岖坎坷,造成池珺步履颠簸,怀中反而成了阿狗最好的摇篮。
身为玄门天骄地位尊贵,众星捧月的池珺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她没有任何怨言,为了岳魁甘愿如此!
池珺不奢求岳魁回报,只愿他能渡过这道难关,早日站立起来。
走了大半日,池珺也有些麻木了,路好像永无止境,翻过一座山头还有另一座更雄伟的大山,脚下是茫茫无期的路程。
很快到了夜晚,岳魁醒了过来,他躺在松软的草地上,转头就看见池珺生好了火,正聚精会神细心烤着不知哪来的鱼。
岳魁视线下移,发现池珺裙摆湿漉漉的,受烈火炙烤冒着水汽,想必是下水抓鱼了。
岳魁的话池珺一直放在心里,所以她没动用元力,宁愿下水浑身湿漉漉,也要亲自抓几条鱼给岳魁吃。
“醒了?”池珺有所察觉,转过身来发现岳魁神色复杂注视着她。
“来,尝尝,试试我烤的鱼怎么样?”池珺赶忙递过来一条金黄流油的烤鱼,而后一脸期待望着岳魁。
岳魁思绪很乱,这副场景让他想起了在药山给雪儿烤肉。此时此刻,自己成了雪儿,池珺却变成了他。
其中的情义导致岳魁心底很愧疚,池珺的关怀照料和不离不弃,让他不知如何接受。
“师姐,我对不起你。”沉默半晌,岳魁出口便是这一句。
池珺笑容僵住了,气氛稍微凝固,她微微一笑,打破僵局,唇齿轻启:“别说傻话了,我是奉宗门之命,保护你是应该的。”
岳魁无言接过烤鱼,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池珺心神不宁。
“师姐,如果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你,我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心定。”
池珺飞快转过身,火光照耀下脸色绯红一片,不知是火烤还是真的红了脸。
岳魁默默吃着烤鱼,雪儿池珺无疑都是独一无二的美人,既然他选择了雪儿,就绝对会抹去对其他女人的想法。
池珺情深义重,岳魁谨记在心,将来有机会一定报答她患难关头不离不弃的照料之情。
岳魁分得清主次,并不会因为池珺而做对不起雪儿的事。既是对雪儿的负责,也是对池珺的尊重,更无愧自己的内心。
咕噜咕噜~
篝火堆一个不大的瓷罐冒着热气,池珺当即回神,揭开罐盖,里面是乳白色的鱼汤,喷发的鲜香之气勾人食欲。
池珺小心翼翼端起瓷罐,上面传来的高温对池珺来说毫无感觉,混元境的肉身水火不侵,区区凡火伤不了她分毫。
待鱼汤冷却,池珺才小口小口喂给阿狗,小阿狗抱着瓷罐,吧唧着嘴喝得特别香。
池珺做的一切,岳魁看在眼里,能对一个毫无血亲的孩子无微不至,她的善良毋庸置疑。
换作其他冷漠无情的修行者,绝境之下不把阿狗烤了充饥都算万幸。
喂饱阿狗,池珺自己也吃了一条鱼。
星夜之下,池珺和岳魁并排而坐,阿狗在篝火旁睡得正香。
池珺仰望星空,美目中尽是璀璨的繁星,她若有所思道:“我曾经以为见识过修行顶峰的美景,便不会动俗世红尘心,现在想来有些可笑。”
岳魁张了张嘴,也不知如何答复,只能静静坐在池珺身边。
“天上的繁星璀璨耀眼,但他们永远无法靠近,始终相隔。地上的鱼儿平凡无奇,但它们自得其乐一起嬉戏,短暂的快乐胜过永恒的孤寂。”
“师姐,你到底想说什么?”岳魁没听懂池珺话的含义。
池珺展颜一笑,开朗道:“我要做水中鱼,不去做那天上星。”
“水中鱼......天上星......”岳魁念叨着,或许他明白了池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