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龙叔叔,我哭会儿就好了。”羽雪儿抽泣道,艰难露出一丝笑容,龙景泓只得摇摇头,世间千万字,唯有情伤人。他又何尝不是,妻子魂归九泉,留下幼子相依为命,凝茵失了清白之身不可能苟活,她的性子太过刚烈。
“或许我的心结也该打开了,凝茵你在天上要好好保佑咱们的儿子啊。你的冤屈,我总有一天百倍讨还!”龙景泓闭上眼睛,憋在胸口那股气终于散开,这口恶气要么去杀了贺子勉,要么打开心结散去,否则迟早生出事端。
毫无疑问,龙景泓只能选择后者,暂且放下仇恨韬光隐晦,待时机成熟再报血海深仇。
岳魁强硬态度令白怡略微有些错愕,儿子和他爹一样是个倔脾气,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白怡心里清楚岳魁这是认定了那名叫雪儿的姑娘。
“你们之间当真经历了这么多凶险的事?”白怡问道,难道说羽雪儿真与千金大小姐有区别。在白怡印象里,那些千金小姐富贵公子无不是趾高气昂之辈,他们视百姓子民为草芥,从小娇生惯养落得一声富贵病。
品行与家世兼具之人少之又少,书香门第大家闺秀此类褒评之语很难在世家子弟上看到。
“娘,儿莫非敢欺瞒你不成。雪儿不是千金小姐,她只是帝国一名救死扶伤的医师,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她生于医药世家,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现如今羽老爷子逝去,放眼天下无一亲友,除了我她没有第二个能依靠的人。”
岳魁不舍得放开羽雪儿,这妮子举目无亲,在这浩瀚天下一人如何立足。虽说她爷爷在皇城有圣手堂规模不小的产业,但她终究是女儿身,很难独自撑起这份家业。
“你那么确定她除了你再无依靠之人?”白怡话锋一转,儿子心性还是太过稚嫩。
“这...”岳魁一时语塞,娘亲的话不无道理。
“魁儿啊,人心最是多变,莫以为识人表面,便通晓其心。”白怡苦口婆心道,她见过的人比岳魁吃过的饭都多,深知人心叵测的道理。
“娘,你放心,雪儿绝不是两面三刀之人,这点我可以保证。”岳魁坚定无比,他和羽雪儿从相识到相知再相爱,期间经过的事大大小小,清楚羽雪儿本性善良。
“也罢,你既然对她上心,为娘也不再过多干涉,但有一点你要谨记。与人交际,不可太过真挚,凡事留点心思没坏处。”白怡最终还是妥协,岳魁的态度令她有些动摇,她虽然不是特别待见羽雪儿,但也看出两人之间感情确实深厚。
方才进来的那一刻,羽雪儿目光总是停留在岳魁身上,情意绵绵实实在在无法欺人。白怡不由想起了她和岳天凌曾经的过往,或许自己真是一时偏见,羽雪儿并非是目空一切的千金小姐。
岳魁喜出望外,白怡这是承认了他和雪儿。
“知道了,娘,我会留着心眼。对了,我现在有上万精兵,只要您点头,大军必定杀至州城外,迎您回家!”岳魁太过激动,一向沉稳之态尽失。
白怡听闻瞬间大怒,恨铁不成钢道:“枉你追随冼将军多年,竟如此心浮气躁!平华州守军二十万,你那一万精兵来送死吗?两军交战,你是想激起内乱吗?你身为帝国将领,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是说,你要岳家成为祸乱朝纲的篡逆贼子,让我白怡成为千古罪人!”
白怡一番痛斥,岳魁当即跪了下来,他的确莽撞了,白怡囚禁地牢,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带兵攻伐,那便是属于叛乱。且不说帝国会拿他如何,冼御铭第一个会劈了他。
“娘,儿知错!”岳魁低着头,不敢看娘亲一眼。
“身为军中将领,应当腹存良谋三思而行,一味冲锋陷阵,只是匹夫之勇!”白怡再次训诫道。
“儿谨记!”
“我在地牢喜大于忧,岳家仇敌太多,我在外反而为你平添累赘。贺子勉不过一酒色之徒,难成大器不足为虑,他背后的人才是真正可怕。如今,那蠢货对我没有半分心思,你尽可安心做自己的事,暂且不要想着复仇。”
白怡担心岳魁会去找贺子勉麻烦,区区一贼鼠小人蹦哒不了几时,只要扳倒那位,平华州自然换水。
岳魁认认真真听着不敢遗漏分毫,娘亲的心思见解让他震撼,这真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妇人之见?
“你要小心一个人。”白怡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尘封已久的秘密。岳魁这般大了,是该让他知道一些事了。
“谁?”
“天轩王!也就是如今平华州、玉华州、堍州、轩州、卉州、翼州、苑州、郸州、瞿州的统治者!此人坐拥九州大地,兵甲近千万,暗藏帝王之心!”白怡说出帝王之心四字声音明显压低,在平华州天轩王手眼通天,任何消息稍不注意就会流出。
岳魁恍然大悟,难怪冼御铭会把轩州子弟兵遣回,十五军大部分士卒都是后来从堍州招募的新兵。冼御铭早就看出了亲王暗藏祸心,故而换掉了亲王那批心腹将兵,那群老兵勇武善战对亲王唯命是从,说到底是轩州子民。
可天轩王和岳家有何因果关系,娘亲为什么让他小心亲王,八竿子打不着的一群人。
似乎看出了岳魁不解之处,白怡接着说道:“天轩王与你烈祖岳不狂乃是同辈人,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曾经还是知心好友。你烈祖看出了他的不臣之心,再三进谏老皇帝不得不防,从而与天轩王彻底恩断义绝。”
“还有此等秘辛!”岳魁震撼不已,岳家以前竟然是朝堂大家。
“老皇帝中庸,天轩王又是他的同胞兄弟,不狂老祖不断进谏,反而触怒了皇帝。”白怡深深叹了口气,自古以来忠言逆耳。
“你烈祖的死与天轩王脱不了干系,而且就是他在暗中调遣诸多人马覆灭了岳家,还伪造了岳家勾结敌国的证据,使得岳家彻底从百大家族除名,永不入朝堂!”
岳魁有些恍惚,原来他们家族曾是百大行列,烈祖岳不狂也许并不是走火入魔突破失败而死,其中有只黑手掩盖了一切真相。
十五军中的夏大谋,平华州贺子勉这些人可以断定皆为天轩王心腹。九州之地,天轩王究竟安插了多少暗子,他的心思绝不仅仅是亲王之位。
“老皇帝已死,为什么当今圣上不拔掉这颗毒瘤?”岳魁问道。
白怡摇摇头,道:“帝国二十七州,两大亲王各占九州,圣上真正管辖之地只有天魁域九州。圣上何尝不想收回十八州掌控权,奈何是先帝亲封,天宕王天轩王都是他的皇叔,有心无力。”
岳魁不解,问道“那可是当今圣上,他也无法打击两大亲王?”
“圣上何等贤明,他知道自己若是强硬与两大亲王正面开战,帝国势必大乱无尽战火覆盖,丧身的只有亿万万无辜军民。为了保全江山社稷民生安宁,圣上不得不如此。”
“贤明?”岳魁头一次听到有人称当今皇帝贤明,世人只知他是位昏君暴君。
“你如果将圣上看作昏庸无道之君,那可是大错特错。”白怡瞥了眼一脸错愕的岳魁,儿子看待事情还是太过表面。
“当今圣上胜过他父亲千百倍,故作无能之象瞒天过海,不仅欺过了两位亲王,更是瞒过了天下人!他背负着子民无穷斥责声,维护帝国太平。”皇帝熙泉可不是一位简单人物,他的心性忍耐力远超常人。
“圣上如果真是暴君,你娘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白怡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娘,这话什么意思?还有圣上为何要故作昏庸之态?”岳魁越来越迷糊了,娘的话他有些听不懂。
“首先,你父亲失职本是死罪,按照法度我是要问斩的。在你没出生之前,你父亲的卷宗已经被人秘密送进了宫,圣上对岳家底细一清二楚。在我和你父亲躲避追杀期间,暗中一直有高手替我们挡下可怕杀手,只放出一些修为平平者,修为高深的杀手全都死于非命。”
“那些高手全是来自皇宫!”岳魁眼神一亮,他们只除掉了对父母威胁最大的杀手,没有赶尽杀绝,想必就是为了不引起某些人注意。
“不错!你再想想,一同护送的还有云家与襄家,为何他们无事,偏偏我入了监牢。”
“云家和襄家皆手握重兵,圣上定是出于此目的。”岳魁肯定回道,他们岳家已然没落,无法和云家襄家相比。
“错!圣上之所以不追究他们罪责,就是为了麻痹两位亲王。我们岳家无权无势,看起来很是无用,在亲王眼里就是草芥之家。圣上只追究你父亲的责任,其一是为了造就他欺软怕硬无能之状,二者为了保护我不受仇家追杀。”
“你父子二人乃是忠良之后,圣上怎会眼睁睁见岳家走向末路。你的一切行径,圣上都已知晓,父母皆是戴罪之身,你孤身入皇城岂会安然无恙!之所以无恙,是因为你在皇城所作所为,圣上看在眼里。”
白怡像是变了个人,一番言辞让岳魁有些不认识她了。这还是当初那个采茶织布的娘亲吗?娘亲又怎么会知道他去了皇城,岳魁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像是预知了一切,白怡接下来的话更让岳魁认知颠覆。
“你在外面所经历的一切,娘早就清楚了。方才,之所以那般对待雪儿,就是为了看看你二人感情是否坚定。”
“娘,你!!!”岳魁傻眼了,他竟然被娘亲给算计了。
“羽神医的孙女,心地善良柔情似水,娘对她很满意。原本是想把娇娇妹妹许配给你,现在看来不用为娘操心了。”白怡婉约一笑,在岳魁眼里却如同恶魔笑容一般。
“娘,您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岳魁咽了咽口水,心底对娘亲莫名有了惧意。
“娘的身份暂时不能告诉你,包括你父亲也不知道。”白怡说道。
“那为什么,娘会跟我坦白这么多。”
“因为你啊,傻小子。你是咱们家将来的顶梁柱,也是未来国之栋梁,圣上对你的期望很高呢。”白怡温柔无比,完全看不出是一位城府极深之人。
“我?”岳魁愣住了,他一个毛头小子怎会受圣上另眼相看。
“傻小子,你以为当初是怎么入营的,如果不是皇宫旨意,冼御铭哪里有胆子敢收你。”
轰隆!
岳魁只觉得如同被天雷劈过,整个人呆若木鸡,没想到入十五军也是有人刻意安排。难怪冼御铭一言不合就认定自己为十五军将来的继承人,原来有这层因素在内。
“娘,那贺子勉把你捉来...”岳魁忍不住说道,他心底其实有了答案。
“不错,是苦肉计。若非如此,又怎能瞒过那心思缜密的天轩王。只有这样,他才会相信岳家穷途末路不足为惧。”白怡点点头,她在岳天凌出事后,暗中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贺子勉这个蠢货,只不过是她顺水推舟的一颗棋子罢了。
“那我师尊吴娘...”岳魁十多年来,从未有今日这般震撼。
“是圣上安排的,不过她老人家对你确实喜爱。可惜...唉...”白怡摇摇头,吴碧荣老人是圣上最强的幕后手段,一身修为压过各大宗主,可惜魂断青域。
岳魁发现不认识这个世界了,他的一切都是有人安排,按照别人给的路在走,可笑他还以为是自己天赋过人,才让冼御铭着重培养。
“魁儿,你要记住,日后若有能力,一定要替帝国铲除国贼!这是圣上的意思,也是我对你的期望!”白怡变得认真,散发出让岳魁极为陌生的上位者气息。
“天宕王虽不像天轩王那般明目张胆,但也是暗中培养亲信,等待时机夺取天下!你可借助他的力量与天轩王对抗,绝不可唯他是从,趁机同时削弱双方势力!”
“听起来,这天宕王貌似没有天轩王那等野心勃勃,反而在审时度势。”岳魁想了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