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入郡衙,龚利早已叫人沏好了清茶,等待他们二人到来。
郡衙年久失修,许多柱子虫洞遍布,各种白色蠕虫拱来拱去。上面派发修缮郡衙的钱,龚利全部拿去资助了残者。残者大多数是天生带有缺陷的苦命之人,他们没有劳动能力,只能靠乞讨为生。
龚利生活简朴毫无郡守架子,就连上好衣裳都未缝制过几件,官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百姓对这位清廉郡守发自内心爱戴。
即便是某些大恶之人,提到龚利也是满眼尊崇,他们其中有些人被龚利亲手送入大牢,却从未心生恨意,只想着好生改过。龚利的清廉公正,彻彻底底征服了他们。
“两位将军,快快请坐!”龚利见岳魁二人到来,慌忙起身迎接。
“大人,您贵为一郡之主,无需如此。”岳魁实在看不下去龚利一副老好人模样,身为郡守应当有具有一定威严,太过和善适得其反。
“鬼将军所言非虚,大人您姿态稍微可以放高些。”穆辰苍微微笑道,赵乾之所以敢在龚利面前作威作福,还不是因为知晓其性子软懦,但凡强势点,赵乾哪敢如此。
“两位…”龚利瞪大了眼睛,二人今日怎会融洽相处。
二人互相对视笑而不语,非常默契的坐在各自对面。龚利满脸不解,先前水火难容的两位,怎么变化这么大。
“首先,龚某谢过鬼将军救命之恩。”龚利来到首座,他并未坐下而是朝岳魁深深鞠了一躬。岳魁与两名杀手缠斗,他在屋内看的一清二楚。
“龚大人言重了,哪怕我未能及时赶到,您福大命大定然无恙。”岳魁赶忙起身回礼。
“这倒是…不过还是有劳将军解围。”龚利若有所思,他那枚玉牌是早年偶然获得,机缘巧合下救治了一位骨瘦嶙峋的老者,老者作为回报将玉牌给了他,声称可延年益寿还能防备修士攻击。
龚利戴上玉牌后,身体确实健康不少,缠身多年的疾病悄然痊愈,这次还替他挡下袭杀。
“穆将军,这次杀手有无头绪,何人所雇?”龚利转而问道。
“暂无确切雇主,不过此人想必就在我们身边。”穆辰苍眼中寒光乍现,此人目标明确,就是要取他与龚利二人性命。其实,穆辰苍心中已有怀疑对象,手中证据不足,他不敢打草惊蛇。
“这…”龚利心中发毛,有这一次说不定还有下一次。
“放心,我会多加安排人手负责郡衙安危。”穆辰苍示意龚利无需太过担心。
“唉~可怜那些好儿郎,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才……”龚利唉声叹气,面带痛惜之情,一百多将士为他惨死尸骨无存,他怎能不痛心。
“职责所在,大人不必介怀。”穆辰苍神色如常,身为军人应当有献身使命的觉悟。
几人商讨,决定静观其变,暗中之人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岳魁和穆辰苍商议进行联合军演,其一是为了提高军事素质,其二双方将士心里憋着一股火,这股火若再无倾泄之处,恐会酿出难以收摊的大祸。
龚利十分赞同这次演习,他也明白双方将士势同水火,借此机会不仅可以试着化解矛盾,还可以激发将士们斗志,双赢之局何乐而不为。
“此次军演,二位将军打算在何处进行。”龚利轻抿茶盅神色悠然,有了穆辰苍担保,他不用过于忧虑自身安危。
“两处地点,阵战、马战、夺旗战、侵攻战在练兵场进行,袭杀战、斩首行动我们二人决定设在东南大山。”岳魁方才与穆辰苍神识对话,暗中已经确定好了具体地点。
“不错,那片大山环境复杂,非常适合野外作战,丛林战一直是我军诟病,需要得到进一步改善。”穆辰苍先前与杀手血拼,正是借助地形优势,杀手对安央郡周遭地形不够熟络,一直被穆辰苍牵着鼻子走。
“如此甚好!”龚利连连点头,军队强大是他喜闻乐见的局面。
“而且我们有件事需要大人您走一趟。”岳魁说着从储物戒拿出部分金币,堆放在桌上。
“鬼将军这是何意?”龚利望着满桌金币甚是不解。
“麻烦大人去城内有名的铸造店打造些功勋章,以及少许兵器甲胄,功勋章寻常材料即可,兵器甲胄需要上等精铁。”岳魁说道。
龚利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将军是要用来做奖励。”
“那是自然,若无奖赏又怎能煽动将士们的胜负心。”岳魁笑了笑,演习必然有胜负之分,胜者应当有一定奖励。
穆辰苍也拿出了部分积蓄,他没有动用军费,而是自掏腰包,作为守军统帅可不能被岳魁比下去,穆辰苍盯着金币心在滴血,那可是他大半身家。
“死要面子活受罪…”穆辰苍肉疼不已,艰难挪动目光,尽量不去看金币。
两人合计上万金币,此次军演花费绰绰有余。龚利面子有些过不去,说起来他好歹是一郡之主,军队演习他却没有能拿出手的奖励。
“我还有什么忙能帮得上?”龚利有些尴尬,两位将军拿出了重头彩,他身为郡守囊中羞涩。
“如果方便,大人可全程观看此次演习,为将士助威。”岳魁莞尔一笑,他看出了龚利心中所想。
“就这样?”龚利傻眼了。
“就这样!”岳魁带着肯定语气,一旁穆辰苍点头示意龚利不必多想。他们不需要龚利拿出所谓的奖励,因为龚利对于整个安央郡来说,便是天大的奖励,清官难得。
三人侃侃而谈,不知不觉数个时辰已过,不光是正事,坊间传闻民间趣事无所不谈,郡衙内不时传来三人爽朗大笑。
岳魁和穆辰苍相继离开,龚利有心留下他们吃口便饭,不过二人婉拒了。
路上,岳魁琢磨血玫杀手背后的始作俑者,这个人对安央郡很熟悉,而且与龚利穆辰苍二人有仇。
可龚利清廉公正,百姓之中应当无人怨恨他才对,且百姓根本不会与军部打上交道,何谈与守军统帅结仇。
“难道是仇家寻仇,不惜花重金雇佣杀手,此人倒也有些金银。”岳魁喃喃自语,他对此人毫无头绪,毕竟刚到安央郡不久,对这里的一切处于摸索阶段。
回到军营,军士们正在演武场训练,如今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里气温相对来说比较温和,不冷不热令人很是舒适。
岳魁负着单手观看将士们训练,迎面吹来凉爽微风,吹起岳魁满头黑发。
天气并不炎热,军士们却光着膀子大汗淋漓。
“杀!杀!杀!”千人一方队,动作整齐划一,杀声震天步踏八方。
将士们面带杀气目光坚毅,双手持矛刺杀向前,兵戈破空声如惊雷。任由肌肉疲乏四肢酸痛,他们的动作从未停下,每一次刺杀都要训练百遍千遍甚至万遍。
岳魁从未心疼他们,现在的仁慈只会害了他们,上了战场敌人可不会手软。训练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少殒命。
军人时刻准备战争,训练也是为了迎接战争到来。
“一晃十多年了…”望着上万军士刺杀的震撼场景,岳魁不免感慨,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年幼时期的岳魁,接受过非人训练,他跟着一众老兵攀岩、渡江、穿越各种险恶地形,沼泽地、原始丛林、火山地带应有尽有。
用冼御铭的话来说,军人本就应该胜于常人,所有常人难以抵达的地界,总会有军人身影。
岳魁记忆犹新的一次,是穿过一座活火山,火山周边人迹罕至,就连小动物少得可怜,周围冒着令人胆寒的热气。
那时候,刚好是和安玥王朝磨擦期间,两国战事不断,边境频频燃起熊熊烽火。
冼御铭派遣一支奇袭队,下达重要作战命令,三个时辰必须穿过火山,截断安玥援军。大军正在边疆与敌军周旋,双方僵持不下,一旦援军到来,势必打破僵局。
数千黑甲毫无惧意,他们要穿过火山,半路打敌方援军措手不及。岳魁虎胆雄心,悄悄摸进了奇袭队,对于此事冼御铭全然不知。
那次战役大获全胜,奇袭队成功击退敌方援军。不幸的是,岳魁身中毒箭,已然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看着面色发紫嘴唇乌黑的岳魁,老兵们心如刀绞,这个小娃娃是他们一手带大的,他们在战场上尽全力护佑岳魁安危,可还是让他落入险境。
随行军医使出了浑身解数,只能暂时护住岳魁心脉不受毒气侵入,时间一长岳魁极有可能一命呜呼,只有换掉毒血才能维持微茫生机。
眼见返程路途遥远,老兵们心急如焚,二话不说撸起袖子直接放血,刀刃划破皮肉,他们连眼都未曾眨一下。
岳魁靠着一次又一次换血才勉强挺了过来,当年那些拥有钢铁意志的老兵大多数战死疆场壮烈殉国,个别光荣退伍解甲归田。
从那以后,岳魁不再莽撞行事给人添乱,险些害的十几位老兵气血枯竭而死。
岳魁体内流淌着军魂血液,老兵意志永远存活在他心中,他们都是十五军的魂十五军的种!
如今的军士气势尚可,却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火洗礼,他们就像初生婴儿,正在牙牙学语。
“但愿战争晚些再来,给他们点时间成长。”岳魁叹了口气,他不愿这些朝夕相处的面孔,一个个倒在黄沙之中,永远与他告别。
倘若十几年前那批老兵在此,光是身上的血煞气,就能吓得他们不敢动弹。那些伟岸身影,才是真正的十五军,他们血战苏氏王朝夺回堍州,面对安玥百万大军未曾皱过眉头,踏着战友尸骨浴血而行,无人诞生退却之意,意志如同钢铁铸造,视死如归坚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