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岐和文客熬着药,鼠妖在外面爬上墙扑在窗上往里看。
窗户纸糊的,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听动静人还不少。
往边上一看,大门开着。
这是请老鼠入厨房呢,他想挖开窗户纸再看看清楚,可这纸破了,拿什么填?他可没办法恢复如初,被文客抓住,少不了一顿臭骂。
地洞还在就好了。
鼠妖嘴里抱怨着,填坑填坑,把这厨房的坑先填了害得他吃口饭都得这么艰难,真是失策,下回说什么也得把吃饭的活路给留着。
文客让他填这边的,他就装装样子,阳奉阴违可不敢,坑还是要填的,但文客等他填完不好好检查一番,发现不了他只填了这面上的,里面还都是空的,这随后一扒拉不就出来了。
谁让文客当面不护着他的?
吱。
下回别的老鼠在这打了地洞,他绝对绝对会这么填坑的。
吱,气死了,要是自己生气就能饱,那他早就撑死了。
不想这么多了,不钻地洞就不钻,他可是鼠妖大人,和寻常胆小鼠辈不一样,和它们一样钻地洞还算什么鼠妖大人。
他要走正门。
鼠妖愤愤不平地跳下窗头,小腿一扭就和刘轩云一样瘸了一只脚,吱,气过头了忘了现在为掩人耳目变回了老鼠模样。
重新变回人形。
鼠妖蹦跶着去门边,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天岐和文客正忙着各自给人熬药,熬药的时候,文客又提起一件事:“岐姑娘和云公子今晚是要留宿在此,还是回去?”
如果留宿在此,等会派人去客栈告知一声,他们今晚不回来,不必等着。
天岐看着文客,想他考虑周全,仍是拒绝道:“我们今晚就住这了,还要麻烦你给我们找个睡觉的地方,至于阿龙那边,我们明天会出去一趟的。”
文客明白地点头,劝道:“不如让你的朋友们也一起过来,我这房间有的是,吃的也不必担心,只会比客栈好,不会差。”
“那我明天去问他们愿不愿意。”天岐偷笑了一下。
文客发觉后,感到困惑,却又不愿问,承认自己的愚钝。
天岐边看着熬药的火候,边看着文客解释说:“你是明天就想见到那把琴?”
文客被看穿心思后,本能地笑了下,眼看瞒不过也就不再隐瞒:“岐姑娘可知,我这刚死了一只笼中雀,着实可惜。”
“你养它,是为了好玩,还是想要它陪你?”天岐不会说安慰的话,也觉得会死这件事,是他能料到的,可惜也是真的可惜,但已经晚了。
文客苦涩一笑:“这有区别吗?岐姑娘不妨猜一猜,它是怎么死的?”能说出那么多种死法的岐姑娘,想必能猜到。
天岐一下子想到两种可能:“要么是不吃东西饿死的,要么。”看着文客笃定道,“是自己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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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客吃惊于她一猜就中,平静下来问:“这两种又有什么区别,给了东西不吃不就是想要寻死吗?”
天岐摇头。
文客虚心请教道:“请岐姑娘赐教。”
“不敢说是什么赐教。”天岐先问清楚,“你养的这鸟真是自己撞笼子死的?”
文客不敢看天岐的眼睛,低声回:“是撞死的,没能看住。”
那就说明看了许久。
“其实,这麻雀的性子就和固执的人一样,被困笼内,一心想的就是逃离,逃不掉然后才是宁死不屈。”天岐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不吃不喝是还期望你能放它离开,在外面还有它的同伴,父母,妻儿,它想活,只是没办法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在我们看来就是寻死,而它真的感到绝望,真的想要寻死就会选择一条更快的路。”
笼里有雀,外面也传来了鸟叫声,是它们在用着只有它们能听懂的声音在沟通着什么。
“原来不吃不喝的时候,还有救。”文客反应过来后一脸的怅然失意,回想起那个时候,他还看着有趣,想着过些日子觉得饿了自己就会吃了,“我没能早早发现它想活下去的心。”
天岐道:“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有这样一颗心,不管有多狼狈多颓废,不然早就一头撞死了,你其实,也不用太过伤心。”看着文客故意说后面的话,“它的生死或许是早就注定好的,为的就是让你明白,以后不要再这样对待一个活物。”
话虽如此,可一旦明白鸟雀的心,承认它的遭遇是命中注定,不就等同于承认自己的前世今生也是命中注定的,他又不甘这样屈从于命运的安排。
文客抬起头,看着天岐的眼睛,细细思索着她所说的话,颓废已久的心变得蠢蠢欲动。
他承认,有些话是他言之过早,现在的他也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不然,他也会跟随父母,跟随那些为他而死的兵士一起离开这个人世,而不是拼命出人头地活出自我。
如今被困在这院落中,不能吃饭,是他自己还放不下过往,却也不想死,果子维持着他的性命,是他还想好好看看这院外的世间,是不是真的能变得更好。
“听岐姑娘一席话,如沐春风。”文客低头致谢。
天岐局促起来:“客气了。”也不知他是想明白了什么,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
鼠妖在外面看着看着,眼泪水都流了出来,一百多年了,终于,终于又重逢了,还这么相谈甚欢,琴妖,顾执,你们都可以安息了。
不想被人发现,他又变回老鼠模样跑到远处的角落里嚎啕大哭,太好了,太好了,不枉费他在这里苦等一百年。
吱吱,吱吱吱。
笨蛋文客,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对待喜欢的人,别再放跑了。
鼠妖发誓,要帮文客好好守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不管任何人来拆散,他都要抗争到底。
文客对天岐却是感激:“岐姑娘也不必和我客气,我是真心夸赞,从今往后,我会好好想想,我能做什么又要做些什么。”已经学了太多,琴棋书画,武学赌术,却也只是一时兴起,一定会有终身所爱,就像岐姑娘一样,将除妖作为她的一生使命,并非是为了一个除妖师大人的名头。
天岐点头。
药好了,他们端着药和饭菜一起去找鸦岑和木头。
鼠妖望着他们离开,心情大好,胃口也大开,变成人,捂住嘴,装成一个伤风感冒的人进去讨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