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岐不甘示弱,和老板娘对视着,不知该说什么,只要开口就会更激怒她。
殿下还在她手里呢。
气氛僵持之下,阿龙来回看着两个让人难以靠近的女人,准备起身先去解救殿下。
一站起身,太过紧张让身旁的凳子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放在桌上闭着眼睛的杜鹃鸟也开始张大嘴叫唤起来,身下垫着一条旧衣服。
这么快又饿了。
阿龙心一跳,紧张地站着,眼睛看回面前的两人,发现她们还是没有动一下,才稍稍松口气。
花落已经回头。
“殿下,过来。”阿龙朝花落做着嘴形,偷偷摸摸抬起手招了招。
过来这边,这边安全。
铃铛声响起。
花落嗤之以鼻,当这里开打,在哪都一样,不会有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能够一直躲下去。
她不会再当一个软弱的殿下,站起身子从沉香腿上跳下,抖了抖沉浸在抚摸当中的皮毛。
暖意散去,头脑才会更清醒。
她转过身子就近蹲下,忽视一旁还在瞎操心的阿龙,歪头仰望敢这样盯着天岐不放的人。
这个琴妖一个人待在这里,虽然比起她待的后山要小多了。
不过,还故意招惹人过来。
一点也不害怕除妖师,琴妖会比天岐还要厉害吗?
刚才晃得她那么头晕,天岐居然没有说这个琴妖半句不是,想想就委屈。
但她明白,琴妖是心虚,不想让她好好看清她的眼神。
不知道天岐看清没有。
花落分心看了天岐一眼不再打扰,坚定不移地看回琴妖,眼里的神色势在必得。
读心,读心,再像读小黑那样读一遍就好了。
这个琴妖不是坏人,帮他们赶走了那三个丑陋的家伙,才让天岐避免了一场以一敌三的恶战。
她要知道琴妖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真的喜欢银子?
虽然是路过这里,但每个人都是过客的话,琴妖不是很可怜吗?
被盯着看的沉香眨了眼,怒气散去。
天岐瞥向地上,留意到花落专注的眼眸里冒出了泪光,相信殿下有自己的考量,没有去咬老板娘那就是相信她不会下重手。
紧张的气氛松懈下来。
天岐考虑后,决定在别人的地盘先服软,被困在这里三五年可不行,一辈子就更不行。
还有正事要做呢。
不管刘轩云这个家伙和老板娘说什么了,她既然带着上路了,那就要带走。
不知道他又在磨蹭什么,不就是被留下来端个菜,难道是被弄晕了?
可能是他自己又摔倒了。
再等等。
天岐面对老板娘,诚恳低下头道:“我想,我不该这么去说一个,我还没有见过的妖。”
见过没见过倒也不重要了,她还记得就行了。
沉香的眼睛看向别处,低头一笑道:“是我自己太过激动了。”语气顿时收敛,还带有惋惜,“因为琴妖她生性单纯,从没有害过人却还是遭人的毒手。”
天岐不解:“你所说的琴妖是被人害死的?”
沉香点了一下头,又轻笑着摇头,当琴妖变成人的那一刻,没有外人在场。
所以,害死琴妖的人是琴妖自己,把自己从妖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人。
天岐心里烦闷,越来越乱了。
刘轩云怎么还不来,还能不能好好听故事了。
此刻,沉寂已久的房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踩着楼梯上来的声音,然后又下去了。
这是干什么呢?
天岐起身走到门边去看。
沉香也起身,来到天岐身旁站着,望着楼梯口那个只想走一趟过来的人,羡慕地盯着天岐,开起玩笑道:“他这个人很有趣,要不是心有所属,我一定让他留下。”
天岐侧过头,压低声音道:“你可以试试。”
沉香笑而不语。
花落眼睛放光地注视着天岐,不由自主地挪动着步子走过去偷听。
喂杜鹃这种事已经都交给阿龙了。
这什么鸟,动不动就饿。
不过说起来,她也是有点饿了,轩云快过来,天岐要为你和琴妖大打出手了。
快来,快来。
“怎么试?”
沉香看着远处那个见她们这里说话就不一次性过来,走几步就放下手中托盘,回去再拿另外一个托盘的家伙,伸出手放在眼前翻看一眼,再转过身朝向屋内,“强扭的瓜不甜,可瓜再甜,一直挂在树上也会烂的,该扭的时候还是要去扭的,不然就后悔莫及了。”
这种话天岐当然能听明白,可她和刘轩云又不是那种关系。
非要说的话,是刘轩云自己找上门的。
“天岐大人,等我一会,我马上就能把饭菜一次性都端过来了,你不用过来帮我了。”刘轩云在远处弯着腰按着膝盖喘气。
装的。
她可没说要去帮忙。
天岐走进门,不放心上道:“熟了,瓜自然就掉了。”
沉香神情不屑,轻轻摇头。
一个除妖师带着一只妖上路,不说他们两个有点什么关系,谁会相信。
她走到花落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
“你说呢。”沉香望着不能在外人面前开口的狐妖,心里竟有些同情。
阿龙以为是和他说话,猛地抬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才光顾着喂鸟了,没有听到什么。
沉香道:“没什么,你不说,那还是先让我来说说你们都关心的琴妖。”
花落的目光追随着她。
沉香坐下,顺起桌上一坛酒,开了封当着众人面洒在地上。
“今天是琴妖的忌日。”
那一天,他们不该喝酒的,酒醉之后就忘乎所以,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一场大火烧了山上的家,留下了一片灰烬,这么久过去,灰烬还是灰烬。
死灰,难以复燃。
在他们留下她的那一刻,心就死了,这是她能为主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天岐坐在原位,门外的人还在来来回回走着,让她的心神难以安定。
刘轩云端着一个托盘走一段路放地上,回去拿后面的托盘,经过前面地上的托盘继续往前走几步,再放地上,再回去拿后面的。
终于来到门外。
杜鹃鸟已经喂饱又在养神。
刘轩云走进来,望着地上的酒渍,明知不是花落所为还是去盯上花落,见花落也在看他,再去看着老板娘沉香,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管教不严。”
花落不明白轩云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知道这不是她做的,还要这样误会她。
哼。
不想依赖他们,但也不能这样欺负她。
沉香目睹眼前这一切,看着那赌气的小狐狸,再看着走出去拿门外另一个托盘的刘轩云,直言道:“就这样误会你们这个不能开口说人话的小家伙,真的好吗?”
刘轩云放下托盘,用手轻轻蘸了点地上的酒,放到嘴唇上尝了尝。
果然是酒。
他笑着抱起受了委屈的花落,坐在凳子上低头朝着已经帮了忙的花落一脸懊恼。
花落原谅他了。
他读懂这意思,欣慰殿下气量变大了,那就能和阿龙好好相处了,看向沉香毫不在乎道:“我想,这只是小误会,而且,马上就能解开了,地上的是酒,酒坛子在你手里,所以。”笑了下说得很轻松,“你才是罪魁祸首。”
沉香真的是没有料到,故事还没有讲,就已经让他发现了关键所在。
“我要说的故事是和沉香木有关。”沉香饮了一口酒,胸口火辣辣的疼。
她脸上的笑难掩苦涩,为了尽可能将往事说得平缓,眼神已经迷离,盯着眼前的烛火,思绪开始回到从前。
“曾经有一位制琴师,他想要做出一把天下闻名的古琴,为了寻找木材来到了这里,上了山暂居下来。”
阿龙和花落和竖起耳朵听着。
天岐看过刘轩云一眼后,也认真听着,如果他在厨房里和老板娘谈的是正事,那就不去追究了。
刘轩云傻笑一声,催道:“然后呢,遇见了琴妖,喜欢上了琴妖,又为琴妖做了一把沉香木的古琴?”
沉香不计较这些,点头道:“他们的喜欢是日久生情然后再一见钟情。”笑着看向身旁两人,料他们还在第一步。
“那可真是有意思啊。”刘轩云抬了抬头,在脑子里盘算着见天岐大人的第一面,正在偷拿别人剩下的东西吃呢,跑走的时候撞见了拿着糖葫芦的天岐大人。
这一见,他动的是糖葫芦的心思。
可他知道不能做这种找死的事情,望着远处继续跑的时候,正好瞥见了天岐大人眼中的泪水。
他停下了,回头注视着,咬了口别人吃剩的包子。
这糖葫芦到底有多酸,才能让一个除妖师大人在大街上这样不顾形象地流着眼泪。
想知道,想尝。
他决定跟上去看看。
“抓住他,就是他几次三番来偷东西吃,害得我家的猪都吃不饱了。”
有人拿着棍子来追他。
为了活命,还是,继续逃吧。
他吓得赶紧转过身,和天岐背道而驰,心里道了一句话,有缘再见,除妖师大人。
以后还有一见钟情的机会。
是什么时候呢?
刘轩云望着天岐,不停摸着花落来缓解心里的紧张,这可要对不起三泉了。
“我先从琴妖讲起。”
沉香望着他脸上的笑,不知为何,心情会变好一些,像他那样的人都能笑。
她是不是真的太在意一些东西了,该放下的时候就该放下。
瓜熟蒂落。
琴妖不在了,还要琴有何用?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