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似乎多了一道目光。
三泉停下手中的活转头去看,望见来的人的是天岐也松下戒备,忍不住猜道:“天岐姑娘是打算吃晚饭了。”
天岐点头,走进门下意识去望了望除了鸡腿外的那几样菜。
她边走边说:“不知道三林今日会不会早些回来,午饭已经等了刘轩云,那晚饭就等三林回来了一起吃。”
三泉也不客气:“也好。”
天岐又开口:“三泉,你把熏豆茶放哪了,我想泡来喝,明月和刘轩云也要。”视线已从菜上转到三泉脸上。
三泉轻笑。
原来从进门起在找的就是这个,之前怕被刘轩云打翻,担心一时半会来不及再做准备,便藏了起来,也好等天岐姑娘离开的时候带在路上喝。
现在要喝,当然可以再拿出来。
“我放起来了,稍等一会。”
他转身去找那几个藏好的罐子,打开罐子的同时也和往常一样让站在一旁的天岐帮忙:“拿五个杯子过来吧,我等会给阿龙还有阿凤姑娘送去。”
“好。”天岐去拿杯子,手上有活干,便不会太过拘谨。
两人之间的相处,似乎又回到刘轩云未来之前的模样。
泡好茶,三泉和天岐一人端了一个托盘,走出厨房,刘轩云还在慢吞吞地扶着走廊边的扶手和柱子一步三停的。
天岐看到就停了下来,三泉自然也跟着停下。
“刘公子,今日辛苦了。”三泉趁刘轩云抬头看过来时和他打起招呼,脸上的笑意却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的神情。
陌生而疏远,话里也还有话。
刘轩云敷衍一笑,见三泉不领情也只好去看天岐,希望天岐能帮他躲过一劫:“天岐大人,你们不用管我,先走好了。”
一起走,不用都盯着他看了。
下午的时候,阿龙来了,天岐大人就没有再回到马厩内,虽是去了趟厨房,还去了一趟茅房,但除此之外,都是在盯着他扎马步。
他的心已经慌了一下午。
难怪刚才一时眼花,看明月姑娘走路都看成猫步了,早知道再走慢点避开现在这两人就好了。
天岐眼神无奈,和三泉一样冷漠地看着刘轩云继续演戏,说什么不用管他,说得挺为她和三泉着想的,可她本来也没打算去等他。
他是在怕什么?
怕三泉?
她也想看看三泉现在是什么反应,转头间,撞上了三泉看来的目光,面无笑意,和院里的树被毁了那时一样。
心中不由恼怒。
刘轩云又是偷偷做了什么?看了他一下午居然还能惹到三泉,本事可真不小呢。
三泉不想天岐为他担忧,为刘轩云动怒,马上扬起笑,虽说笑得有些刻意,还是能让天岐去留心片刻。
天岐面色缓和的同时,他也缓缓开口:“既然要等三林,那吃饭也不急于一时,我先去阿龙那里看看,天岐姑娘,你可以留下陪着刘公子。”
往常的客气话,带了几分不客气。
而这不客气的矛头,天岐很快想明白,就是刘轩云,她没有急着回答,细细回想从午饭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看着三泉又向刘轩云走去才回神不去想,而是专心看着眼前。
三泉在刘轩云面前停下,压低声音道:“天岐姑娘留下陪你,是免得你再生事端。”
眼中的怒气只让眼前的人看清。
难为刘公子如此为他着想,明月姑娘不来厨房也是他的功劳吧,真把他三泉当成是个可怜人了吗?天岐姑娘想怎么做,白风这个做师父的都拦不住,他又能用什么办法去留住天岐。
既然如此,刘公子何必多此一举去给他和天岐姑娘共处的机会,天岐姑娘要离开的事,也都怪他提前说了,不然,天岐姑娘看他的眼神,也不会总是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些,在厨房的一下午,他都想通了。
“我不会了。”刘轩云心虚看向一旁。
该认错的时候就该认错,该服软的时候也该服软,见风使舵只是不想被风吹翻了船,掉进河里就死定了。
他可不会游泳啊。
三泉气势上压过了刘轩云,却也知道得理饶人的道理,稳了稳手中的托盘轻笑而去,来到天岐面前故意说给身后的人听明白:“天岐姑娘,我想在你和刘公子离开前,为你们办一场送行宴,希望这一点,天岐姑娘不要推脱。”又笑着望向身后,“刚才,刘公子已经答应了。”
怎么忽然说到这件事了。
要走也还要有段日子。
还有,看三泉刚才走过去的模样,还有刘轩云那不自在的模样,说的也好像不是这事。
天岐虽然还是有很多疑惑,想着等会能去问刘轩云,又见三泉语气强硬就先顺从应下:“到时一起吃顿饭就行,不用太过铺张。”
能和三林,白凌一起坐下好好吃顿饭,想想也没几回,如今又多了阿龙阿凤,还有明月,和缠人的刘轩云,难得热闹一次也好。
三泉走到天岐身边,见天岐已经考虑起这事也很欣慰,侧头笑道:“不会铺张,在青红楼里,吃的本就是家常便饭而已。”
“嗯,那就好。”天岐看了眼三泉便低下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一瞬间竟从三泉脸上看到了一丝张狂。
三泉满意离开,天岐不放心地回头,留意三泉离开的背影坚决,疑惑就更多了。
犹豫之际,刘轩云已经来到了身旁。
“天岐大人。”刘轩云继续装傻充愣,“怎么了,三泉是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天岐回头低声怒喝。
自从他来了后,三泉是变了,可是往那种捉摸不透的地方变了,说出了小时候的事,还有母亲的事,本以为三泉能够开朗一些的,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开朗,而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三泉,是还有心事。
她盯上了刘轩云,逼问起来:“你,又偷偷摸摸和三泉说了什么吗?”
刘轩云连忙摇头,大声反驳:“我没有。”放软语气又小心解释,“我就上回偷偷和三泉为了树的事道歉过一回,可能是他觉得我诚意不够,还没原谅我吧。”
“你的意思是,三泉还怀恨在心。”天岐得理饶不饶人,是看这人是谁的。
刘轩云摇头,无奈在天岐耳边小声说:“天岐大人,其实……”
远处又传来声音,三泉含笑礼貌问道:“刘公子,我忽然想起,你腿脚不便,我房内还有些药酒,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刘轩云不得已闭了口,去应三泉:“不用了。”
三泉转身,渐渐消散的笑意掩盖住了温和的一面,就连低语也带了怨气:“那我也不用,别人,替我开口说那件事。”
刘轩云叹气。
天岐见他被三泉打断后又磨蹭起来,口气很是不满,急着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啊。”刘轩云编谎话的功夫也是信手拈来,凑到天岐耳边小声说,“我刚才想说,天岐大人,其实三泉也是那个来了。”留意三泉已经走了,心里没刚才那么紧张。
说完,也老实退了回去。
“那个,你到底想说什么?”天岐弄不懂他又在故弄玄虚什么。
刘轩云从天岐手中接过托盘,拖着脚步往前走:“就是那个啊,天岐大人忘了吗?女人有的,男人也该有,只是没那么明显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那个,月事?
男人也有?
“真的是这样?”天岐不懂医术,也就对此半信半疑,若是白凌说的,她可能还会当真,走在刘轩云身边,却还要提防他将要喝的茶打翻。
刘轩云动了一下手,肯定道:“当然了,天岐大人不信的话,可以问问那白凌啊,既然阿凤姑娘要过生辰,还是想想要送些什么好,三泉的事不用太放在心上,等我们去后山回来,三泉又会和以前一样了。”
天岐还是不信,帮着刘轩云稳住托盘后,希望他能好好走到前院,也就假装相信:“信你一回。”
刘轩云眨了眨眼:“真的?”
“真的。”天岐沉声,放开手。
刘轩云的目光又追了过来,窃喜的模样很难不被人看出:“天岐大人终于肯相信我了。”
天岐摇头,还装。
她倒是不用担心刘轩云会有什么反常,他反常才是最正常的。
临近晚饭时分,天岐,明月,刘轩云三人都在院中休息,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三杯泡好的熏豆茶,天岐明月坐着。
而刘轩云扶着石桌站着。
三泉去了阿龙房里也一直没有出来,天岐想着三泉是在陪他们说话,现在不出来也就不会撞见刘轩云,也好。
喝过了几口茶,门外来人了。
那人一脸疲惫,忙碌了一天,脸色也是有些惨淡。
“天岐。”
白凌进门后四处寻找着天岐的身影,见到了被刘轩云挡住的天岐后,松下一口气又喊道,“你在这。”
天岐还未来得及开口。
刘轩云就已经替她应下,转头对着走来的白凌露出笑意,顺便招了招手:“在这,天岐大人在这。”
白凌没空开玩笑,只在心里埋怨一句,不是瞎子就都知道的事,刘轩云在得意什么,无视掉这个烦人的很班,他直直走向天岐。
“天岐,你来说说看,这城里人到底都是什么毛病?”
白凌嘴上念叨着,眼睛却瞥向了同时坐着的明月身上,因为身体太累也不想多去理会,到了桌旁就自己坐了下来,拿起刘轩云那杯茶喝了起来。
天岐好奇等白凌说下去,难得见他如此心急,身为医师,白凌向来沉稳。
而今日,有些反常。
居然会去喝刘轩云喝剩的水,应该真的渴了,但他师父那没有水可以喝吗?
白凌喝了水定了定心神,继续无视着刘轩云那哀怨的眼神,大肆发泄起内心对这平城百姓的不满:“他们这些人,有一点点小病小痛的就囔囔着哪里痛哪里痛,我看遍了他们全身也没找到病根,全是自己心里想的,害得我都要怀疑我的医术,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原来是这样。
天岐笑道:“白凌,你不就喜欢给人看病吗?”
白凌有气无力摇头:“没意思,我喜欢看的是疑难杂症,这些不感兴趣。”
天岐正经问道:“那你来,是特地来看阿凤姑娘的?”
白凌望了望:“阿凤姑娘是我见过的最听话的病人了,虽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这样的病人,我还是很乐意见到的。”
“那要给听话的病人准备一份礼物吗?”天岐又想拉一个人下水,送礼物可是件麻烦事。
“礼物,阿凤姑娘要过生辰。”白凌想得倒是很简单,“那我回去从师父那顺一份补药过来。”
“你不是说……”天岐疑惑,阿凤姑娘没病,那还需要吃什么药。
“补药,是补药,没病也可以吃,但是阿凤姑娘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调养,补药也不宜吃,但是,补药是好东西啊,阿凤姑娘不想要的话就当是先替我保管。”白凌想着便露出了笑意。
刘轩云低头甩了一个不屑的眼神,继续当着他的透明人。
明月不喜欢白凌身上散出的那股子药味,也安静喝着茶水。
天岐默认了白凌的主意,看了明月和刘轩云各一眼,站起身带白凌去看阿凤,路上,问他:“白凌,男人也会来那个吗?”
“那个?”白凌以为天岐是说自己刚才的反常,便这样去解释,“女人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男人当然会有。”
天岐点头,原来刘轩云没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