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水大捷实乃是齐国入燕以来燕国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捷。
厽厼。齐军主将田异被生擒,齐军士卒伤亡惨重,近两万大军最后逃出来的不足三千人,将尉战死数十人,就是放在整个齐国的战史中,也屈指可数。
而给与齐军痛击的居然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将军——卢龙邑守下大夫秦开。
通邑!
秦开已经接管了通邑的防务,燕王哙的王檄已经遍传燕国北境,秦氏二子秦朗和秦开,一为将军,一为司马,皆有节制蓟都北境东路兵马的权力。
猎户亭的王绪也被秦开收为亲卫,猎户亭的百余壮丁战死三十余人,剩余的七十余人,全部被秦开编入亲卫营,引为亲信。
姬武转变倒是很快,笑了笑道:“从一开始我就看秦司马不一般,果然不同凡响啊。”姬武不是溜须拍马之人,他能说这一番话,实乃是发自肺腑。
秦开摇摇头,道:“姬大人言重了,此次能取得这样的大捷,姬大人当的首功。”
姬武摇摇头,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林贤、常林等人也都笑了起来。
王绪将齐军主将田异押了上来,田异受的伤不轻,他引兵往上游而走,本想避开裂冰,却没想到中了秦开的圈套,反而造成更大的伤亡。他本人也掉落河中,差点冻掉半条命去。
他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秦开并无意让他死,尽管群情激愤,但秦开还是力排众议,将他保了下来。
田异歪倒在大堂之上,他斜眼看了一眼秦开,有气无力的说道:“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北境秦氏的私生子!”私生子在当世可是极为忌讳的一个话题,侮辱性极强。
常林率先大怒,怒道:“放肆!秦司马救你性命,你居然口出狂言,实在该死!”说着便要冲过去,打杀了事。
秦开却慢悠悠的挥挥手,道:“常副将,不得无礼。”
常林听秦开的话,闷在一边,秦开在最近两场战役中已经打出了自己的威望,上到副将校尉,下到普通士卒,对秦开的崇拜已经到了近乎迷信的程度。他们对秦开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决不是一个身份地位和王檄就能比拟的。
秦开站起身来,望着田异,笑道:“齐国乃礼仪之邦,更是开放之国,稷下学宫引天下人翘首,没想到,田将军位高权重至此,也免不了心胸狭隘的顽疾,实在是可惜的很了。”
田异看秦开并没有多少怒气,心里的火气更甚。
骂道:“你个杂种,本将告诉你,别以为你打败我就能让本将卑躬屈膝,你休想!”
“放肆!”常林听他骂的越来越难听。
秦开却脸上表情如常,道:“田将军想多了,你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想让我杀你全你报国之义,可我偏偏不杀你。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不想杀你,只是因为,你还有价值!”秦开连着说了几句极为拗口的话。众人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唯独田异却脸色大变,嘴唇有些颤抖,道:“你···你想做什么?”
秦开冷笑一声道:“也不想做什么,只不过是借你的名义,向齐军北上的主将请兵而已!”
“你······”田异大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脸色苍白,本就羸弱的身体此时更是单薄的犹如一匹布帛一般。他分明看到,眼前的这个人犹如一只空肠碌碌的饿狼,再注视着自己,要将自己身上的每块肉都撕扯下来。
秦开淡然的转过身,对王绪道:“带下去,好生看管,不要让他死,他还有用。”
大堂上又恢复了平静,这时候,一名兵士急匆匆的跑进堂内,大声道“禀报司马大人,北境有兵马到,已经在城下等候。”
“何人领兵?”
士兵忙道:“领兵之人说他叫博尔呼!”
秦开紧绷的心弦终于放下来,低声道:“终于到了!”援军终于到了。
······
就在通邑死战的时候,蓟都也在进行你争我夺的攻防战。
齐国人显然没想到,那支忠于子之的军队战斗力会那般强大。二十二日,内城城门被破,就在齐**队以为他们已经拿下战争胜利的时候,他们才发现,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燕军和齐军在内城展开了极致的攻防战,城内的燕军借助每一条巷道,和齐军死战。
不仅仅内城,就是外城,因为入城的齐军大肆掳掠,烧杀抢掠,奸**女,造成了燕国百姓的反弹,百姓们也开始自发的聚集,向齐军出击。
整个蓟都变成了你死我活的修罗场!
燕王宫!
在王宫前的高台之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居高而立,有些孤寂。
“小姐,我们还是进去吧!”侍女在身旁弱弱的说了一句。
子凰公主今日穿着一件青色的袍子,她并未穿女子衣衫,反而打扮成一个后生的模样。只是脸上那张黄灿灿的面具,过于碍眼了。
强风将旌旗吹得烈烈作响。
偌大的王宫有些空空荡荡。
主仆两人站在这里,似乎整个天地都有这么大。
子凰终究回到了王宫,她对自己食言了。
就在内城被攻破的当晚,她回到了王宫,见了一面身染重疾的子之。
在她所经历的短暂的人生中,富贵也好,荣华也罢,这是唯一一个她嘴上不承认,心里却依赖的血亲。
她原本以为,从她母亲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就不再也不会为子氏而动。
可终究免不了人之常情。
她是冷血之人,可再冷的血,捂久了也会有温度。
子之忧虑过多,病倒在床,外有齐军包围,内有众将离心,原本要离开的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外公的身体怎么样了?”子凰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道。
侍女低声回应,“御医已经把过脉了,只是思虑过度,没什么大碍!”
子凰公主点点头,她望着内城的狼烟,听着震天的喊杀声,她咬着唇,一字一句的道:“既然这天下是这般肮脏不堪,那就毁了这天下。子氏要亡,燕国也好,齐国也罢,虽不能伤筋动骨,我也要叫他们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