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蛮儿看着达曼贼嘻嘻的笑,总觉得不怀好意。
“你笑什么?”燕蛮儿冷哼一声,问道。
“我能笑什么啊?”达曼抽抽鼻子,他和燕蛮儿骑在马上走在最后,博尔呼则领着几个护卫走在前面。
“对了,你是不是这会觉得心跳特别快?是不是感觉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达曼偷笑着问道。
燕蛮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是不是心里全是和硕公主的影子?”
燕蛮儿想也没想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过,他立即醒悟过来,说道:“我才没有。”
达曼冷哼一声,“这才哪跟哪儿啊,不就亲了你一口吗,你就成这样了,这要是让你做了和硕公主的驸马,感受到那**蚀骨的滋味,还不得上天啊!”
“你!”燕蛮儿生气的刚要追打达曼,达曼就猛地抽了坐骑一鞭子,远远的和燕蛮儿拉开了距离。
“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对了,别太兴奋啊,不然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燕蛮儿骑马跟了上去,和博尔呼并排走着。博尔呼没有看燕蛮儿,问道:“你的伤不严重吧?”
燕蛮儿笑了笑,说道:“没事,都是些皮外伤,师傅,待会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你说吧。”博尔呼的声音比较低沉。
“把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我母亲,我想借师傅一件衣服。”燕蛮儿最怕的就是母亲为自己担心,他要换一件新衣服,将衣服上的血迹洗干净之后再拿回去。
博尔呼轻轻叹息一声,看着燕蛮儿的眸子有些晦暗,心里暗想道:“虎父无犬子,帕娜儿当年钟情的那个燕国人是不是也这般体贴呢。”
“我有一件事情有些不解,你能不能回答我。”博尔呼望着燕蛮儿英俊的脸庞,问道。
“什么问题?师傅。”燕蛮儿望了博尔呼一眼,他发现自己的师傅忽然也有了一种沧桑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我发现你从小到大一直只穿绯红色的袍子,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博尔呼还没发现燕蛮儿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他似乎特别钟爱红色。
燕蛮儿望着天空,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红色的袍子和鲜血的颜色相似,那么我就算受伤流血了别人也看不出来我受伤了,尤其是我的母亲,她也不会因为我受伤而担心我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懂事的,只不过每次看见母亲的眼神,他总想把她眼神深处的那种悲伤抚平。
博尔呼听了燕蛮儿的话,他盯着燕蛮儿,似乎想起了十七年前那个令他们恨的牙痒痒的身影。
一样的决绝,一样的体贴入微,和他们这些大老粗相比,似乎那小子也很得女人的欢心。
“走吧,去我那里换套衣服,给你母亲报个喜,晚上还要去左大都尉那里宴饮。”博尔呼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声的说道。
燕蛮儿换了一件新衣服,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在帐篷外面焦急的走来走去,旁边有大概四十多个奴隶正在搭建帐篷,三名骑士在督工。
燕母看到燕蛮儿回来,忙冲过来,一把抓住燕蛮儿的胳膊,左看看又看看,说道:“蛮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燕蛮儿看着自己的母亲,今天的母亲似乎比平时精神许多,眉目间也有一股平时看不到的神采。
博尔呼站在燕蛮儿身后,呆呆地望着燕蛮儿的母亲,说道:“燕蛮儿今天杀了一头大黑熊,已经被大都尉提入大帐亲军,担任十夫长了。”
燕母表现的很平静,她向博尔呼行了一礼,说道:“有劳你了。”
燕蛮儿很奇怪,每次博尔呼叔叔来到他们家,自己的母亲对博尔呼都是这种态度,算不上有多坏,但也绝对谈不上好。
博尔呼则笑着说道:“都是燕蛮儿自己的功劳,这是他应得的。”
旁边监工的骑士走过来,向博尔呼笑道:“千夫长,你也过来了。”
博尔呼点点头,说道:“你们这是?”
监工的骑士知道燕蛮儿即将成为左大都尉面前的红人,而博尔呼本来在山戎左部就很受左大都尉器重。他有些谄媚的说道:“是大都尉吩咐的,这是赏赐给十夫长的十户奴隶,今天要将他们住的帐篷搭起来。另外,大都尉特别吩咐了,十夫长已经十七岁了,可以另立一帐了。”草原风俗,子女成年之后就需要和父母分帐而睡,所以燕蛮儿的帐篷就被搭在燕母帐篷的旁边。而那十户奴隶的帐篷也就绕这两座主帐搭建。
监工的骑士说完,朝那些奴隶大喊道:“你们都过来,快来拜见主人。”
四十多名奴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这些奴隶中有燕国人,有箕国人,有肃慎人,也有匈奴人,这次左大都尉赏赐的奴隶都是属于地位比较高的,也就是可以允许成家的奴隶。十户奴隶中,有九户奴隶拖家带口,只有最后一户奴隶,家里只有两个女奴,一个年级稍大,另一个则年龄和燕蛮儿相仿。
“拜见主人!”众人齐声说道。
燕蛮儿走上前,看着这些人,向燕母说道:“母亲,这些人就交给母亲了,怎么安排,母亲看着办就是了。”
燕母点了点头。
燕蛮儿从怀里掏出一枚名刀,交到监工的骑士手里,说道:“这位大哥,辛苦你了。”
那监工的骑士看着手心里躺着的明晃晃的名单,喜不自胜,忙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忙指挥那些奴隶干活去了,却更加细致更加认真了。
博尔呼瞳孔微缩,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母则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似的。
博尔呼拍了拍燕蛮儿的肩膀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晚上的篝火会别忘了。”
燕蛮儿点了点头。
送走了博尔呼,燕蛮儿和燕母回到了帐篷里,燕母将那两个女奴叫进了帐篷。
这两个女奴是母女,女孩的父亲去年在战场上战场上死了,方才为妻子和女儿挣了一个上等奴隶的身份。
“可有名字?”燕母坐下来问道,燕蛮儿不解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将这母女俩叫进帐篷里来。
女奴的母亲回道:“回主人,以前的主人称呼奴婢为庆嫂,奴家的女儿没有名字,请主人为她起个名字吧。”
庆嫂身宽体胖,没想到女儿却极为水灵,女孩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脖子上满是污垢,但若细看,却也发现那双眼睛如黑珍珠一般明亮。
燕母和儿子相依为命,燕蛮儿一直觉得奇怪,按道理说他们只是普通的牧民,没有使唤奴隶的经验,可看母亲的样子,却显得非常的淡定从容。甚至表现的过于冷静熟练了,就仿佛用惯了奴隶似的。
“你们是哪里人?”燕母的声音不大,但却隐隐中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庆嫂忽然流下泪来,说道:“回主人,奴婢是箕国人。”箕国也是东胡掠夺的重要对象,每年都有大量的人口和物资都被东胡人抢了去。
燕母则慢慢的说道:“哭什么!”庆嫂被燕母吓了一跳,忙擦了擦眼泪,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主人责罚!”
一旁的女孩也吓得微微发抖起来。
燕母说道:“好了,你以后就在我帐篷里伺候,至于你女儿就让他侍奉我儿子去吧。”
“是是是,奴婢遵命。”庆嫂忙跪下磕头,她又对自己女儿说道:“快,快谢谢主人的恩典。”对于女奴来说,侍奉主人总要好过和那些奴隶待在一起。
女孩流着泪,向燕母边磕头边说道:“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燕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这才将燕蛮儿叫过来,说道:“蛮儿,你过来?”
燕蛮儿走过来,站在母亲旁边,燕母说道:“你也十七岁了,身边需要有一个人侍候起居了。这个女孩子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吧,你给她起个名字。”
燕蛮儿摇摇头,说道:“母亲,我不用人伺候的,母亲留着就好了。”
燕母见儿子不开窍,怒斥道:“你啊,都已经是部落里的十夫长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我让你起名字你就起名字,你记住,你现在是主,他们是奴,你掌握他们的生死,决定他们的命运。”
“母亲,孩儿有话要说!”燕蛮儿听见母亲说的这句话,不知为何,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快来。
“你想说什么?”燕母没有生气,对于儿子的变化她早就已经感觉到了。
“我听一个人说过,她说无论我们的身份如何悬殊,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尊严,我们或许可以决定她的生死,但不能侮辱他们的人格,我觉得她说的很对。”
燕母久违的微微一笑,这些话,她曾经也听一个人滔滔不绝的说过,他甚至还说过另一句惊世骇俗的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说这些话的人是燕蛮儿的父亲!
真的很像啊!
燕母微微摇头,说道:“又是你救的那个女子给你说的?”
燕蛮儿脸上一红,没有回答。
燕母看见儿子的窘态,也觉得有趣,自己这傻儿子莫非对那个女子动心了?不过见他有些脸红,也不继续让他难堪。
“好了,给她起个名字吧!”燕母看着地上跪下的那个女孩,说道。
燕蛮儿微微沉思,然后对女孩说道:“以后你就叫蒲公英吧!”自由、无拘无束,有自己决定命运的权力,或许是蒲公英最动人的时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