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空中悬着一个诺大的石头?
这巨石甚至在白云之上,呈倒圆锥状。
最顶上的平地,竟存在着一座繁华的城池。
四四方方,布局以正中一个尖塔似的皇宫向外发散,分布着居民百姓。
最外层,也就是那紧贴四方城门的地带,星罗棋布、排列整齐的军队操练着。
这竟是座万米高空的城池?
其中居民也不一般,个个长着双巨大的羽翼,洁白无暇,在阳光下还有些耀眼。
而此刻,在浮城之上,竟还有位飞在空中的人,不过,他并没有翅膀。
皇甫炽焰顿时被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吸引。
“这是……”
原谅他孤陋寡闻,不曾看到过这样的事物。
许久,他才注意到他追逐的那人,狼狈落到那座城池边。
他也不多想,飞追过去。
“咚!”
皇甫炽焰猛然落地,激动起尘埃无数。
那人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看向皇甫炽焰。
“这家伙……居然不止一个异变……”
他后退,皇甫炽焰却步步靠近。
还能体会到,他身上的怒气未消:
“怎么……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正欲挥爪,不知何处传来雄浑、具有磁性的噪音。
“住手!何人敢在此闹事!”
声音颇为庄重。
寻声看去,一双巨大翅膀飞来,身后也跟着数双。
来人身披白银战甲,一对白色翅膀,展开足有四米之长。
一头金色长发盘起,一把宝剑挂在腰间。
眉目坚毅,目光锐利,长鼻薄唇,脖间似乎还挂着一条顶链。
他直接飞到倒下那人面前,皇甫炽焰不得不后退几步。
“霍镇!你又跑哪去偷懒了?!”
说间,右手紧握剑柄,同时打量着皇甫炽焰。
“将军……我……就打了个盹……然后……然后听见有人鬼哭……结果……”
“你不必说了!回去军法处置!”
没再听霍镇说一个字,后面的人便拖着他飞回去了。只剩两人对峙。
皇甫炽焰正寻思着:
“将军么?……”
那人先开口了:
“属下惹的祸,做头的自然要负责任。”
将军打量那对骨爪。
“不知阁下……来此何意?”
皇甫炽焰表面上平静了些,但心里仍像是压着什么东西……
难受!
“行啊!心里不爽,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把那人找出来,打一架!”
将军听着皇甫炽焰的话。
“倒像是个误入此地的蚩人,而且……还是个孩子。”他心想。
“你看……他已被拉去受军法了。我代为受教……如何?”
皇甫炽焰只想成个地方泄泄心头火气,连同那份悲伤一起。
“求之不得!”
他一步冲上,不料将军更快一步。
宝剑从鞘中一弹,正中了他的胸膛。皇甫炽焰后退几步,将军已持剑立好。
“请~!”
皇甫炽焰顿时心头火直窜,怎么能受这气!
一个并步向前,将军横劈一击,他也跪地一滑。
“叮!”
将军回刀攻防,与骨爪相碰。
皇甫炽焰不犹豫,贴身近战,将军竟一时落于下风!
而后他卖个破绽,重新与皇甫炽焰拉开了距离。
盯着正在振动的宝剑,想:
“这小孩儿似乎对剑术有些造诣,寻常招式竟拿他不下。只不过……”
两人对立。
“你的招式很有意思。”
他绽放个不算太和蔼的笑容。
“少废话!”
皇甫炽焰目标明确——打架!
骨爪和宝剑又来回数十次,两人僵持。
“但……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什么?!”
这话倒是引起了皇甫炽焰的兴趣。
将军将他用力击退,叹口气道:
“不管你是谁、将去往何处、经历了什么……像你现在这样,活在世上和行走肉没有区别!”
皇甫炽焰留心起这个给自己说教的男人。
也就比自己大一些的样子,面庞干净,想必在这城里天天过着悠闲日子,混个将军当。
“那又怎样!”
他有些不奈烦,飞速向前。
将军一侧闪,一脚把他踢开。
“你这样下去注定走不长远。不管你是谁、你要干些什么。没有执念、没有决心……而这些都还不是最糟的……”
他顿了顿,继续游刃有余地攻防着。
“最糟的……是你没了勇气……活下去的勇气!”
一句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心中,最后那道防线已然崩塌。
“你懂个屁!”
皇甫炽焰愤然。
一时间,村子的覆灭,休的身影,路见心的话语,一幕幕涌来。
他心乱如麻,怒火中烧。
将军一笑:
“正如此刻,你已毫无战意,必败无疑!”
刀身一瞬寒光,皇甫炽焰怒吼。
“放屁!”
也正是这一刻,将军又感到胆寒。
只见皇甫炽焰双眼灼灼,如空石般闪烁。
一个瞬移,就到将军身后。
他赶忙用剑格挡,不料从皇甫炽焰手中,炸出一团火焰,将他击退数米。
还未落地,他又闪现过来。
将军收敛笑意,和他在空中对击。
振翅,强风生。
但皇甫炽焰借势,于风中逆向飞出几道爪气。
“火……风……”将军沉着。
“这个小孩儿为何有如此多的异变!”
来不及多想,因为皇甫炽焰又贴身飞来。
将军用剑不便,干脆和他肉身搏斗。
“失去……理智了吗?”
将军能体会到皇甫炽焰每一击中的愤怒,还带有一丝悲痛。
“不能就这样放他离开……心智单纯,几句话就乱了阵脚;内心迷茫,心中根本没有目标……加上这样强大的力量傍身,如若假以时日,坠入魔道……后果将不堪设想。”
将军正思索,皇甫炽焰的拳头如暴雨梨花般飞来。
将军也不再含糊,用羽翅一扇便与他僵持住,然后用脚一挑,手一劈,将皇甫炽焰击昏了去……
夜晚,皇甫炽焰独自一人在狱中醒来。
他感到脖子酸疼,浑身也无一丝力气。
自嘲一声,不自觉悲从中来。
与阎凉立了契约的他,理应是无比强大的存在,而如今,却沦为了阶下囚……
实在是令人感到羞耻。
当然,这也不全是他的原因。
因为这是刚得到的力量,不够熟炼那是自然;另一方面,每当他情绪有所波动时,不知从何处漫延的怒火轻而易举便能将他吞没。
身体……
也仿佛被人操控……
是阎凉吗?
他并不清楚……
苦笑三两声后,他静听着夜风。
这些天的一幕幕也浮现开来:
硕大的“太阳”,夷平了他从小生长的村庄;独自徐行的背影,疏远了同伴的心……休不知身在何处;最后温情的抚摸,每每都在震撼他脆弱的心灵。
虽然他的表面上已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内心深处,初入世事的稚气,心智也许不过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但……
对他来说……
这三者也许就是他所有的所有:
村庄、休、路见心。
而如今,一切都离他而去时,又怎么能不痛彻心扉呢?
可他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村子被毁,意味着他没有了归宿;休的远去,则让他没有风雨同舟的伙伴;路见心的死,让他没有依偎,他的心也随之死去。
“也许……他说的对……”
皇甫炽焰想着,开始颤抖。
那是无声的苦笑。
“也许我真的……真的没有活着的意义了……行尸走肉吗……”
他在悲痛中尽可能清醒地分析出这个结论。
孤身一人于世间,如同一片随波逐流的木片。
“与其这样……”
他想着,骨爪已漫上手臂。
缓缓地,他将之贴向自己的脖子。
“不如……就此…放弃吧!……”
将利爪刺进自己身体的痛觉,一点点加剧。
眼前又出现路见心,她的一笑一蹙,她的一跳一闹……
她认真的模样:“答应我,不要执着于力量……好吗?”
她动人的颜容:“我的答案从一开始……便是我愿意啊!……”
她与自己的约定:“一起走遍大千世界……连同我的那份……”
呼吸急促,血已小股流了出来……
“可……”
那手猛然垂下,他愤然捶地。
“我做不到……做不到……”
他为自己感到羞耻。
怎么?
生活无望,连自尽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他硬咽着,垂地的声音也接连不断。
他不是神,也不是什么完人。
他此刻才清楚认识到自己的不堪:就连随之而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认识到,自己是怕痛的、怕死的,是自私的、只为自己着想……
那怕……
路见心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也能自私到不动容……
为了让自己好过,选择说服自己、选择忘掉过去的一切、选择此刻,像个孩子般安睡,不再流泪。
月光从狱窗照进来,不偏不倚打在他身上。
皇甫炽焰缩成一团,无助、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