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恪低语间,眼神已经对准了一只朝他接近的隐形丧尸。
这场危险的战斗堪称刀尖上跳舞。别看只有寥寥数十只丧尸,整场战斗足足持续了五分钟有余。不复以往他们速战速决的特点,这次的敌人喜欢原地不动等待时机,尤其是意识到对手手里还有枪械武器之后,就开始采取伏击策略了。
于是庞恪他们只能按兵不动,等待那帮家伙主动出击再反击。这段时间相当漫长,不过还好最终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满地的腐烂尸体围在四周,空气里爆发出糜烂的腐臭味。奇怪,这群丧尸刚刚怎么没散发味道?难道它们已经进化出了控制自身体味发散的能力?……这个问题他们以前都没注意过,现在众人闻着这恶臭味,不少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这足以证明,这群丧尸正在朝着智能化方向发展。敌人越来越狡猾,这末世再也不是以往那个单纯的打打杀杀的世界了。”郑棕邪总结道,同时看了一眼刚才替自己解围的晴空,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居然肯舍命把自己推离危险,值得深交!
晴空大手一挥抹掉自己脑门上的汗,点头认可郑棕邪的话,又转头看向彦辰和庞恪:“两位老大,你们没受伤吧。”
圣仔罗站在彦辰对面,他注意到任猎飞一直不在,便想回车里看看情况。其他人在圣仔罗的带领下,也一起回到车里。
经此一战,他们估计以后都不敢随随便便在未知的环境里下车了。
“怎么办老大,刚才我刚找个坑蹲下,那丧尸就一嗓子给我吓一激灵——吓得我提着裤子慌里慌张就跑出来了……”崔铁全一脸羞愧地说。
“你让我怎么说你。”庞恪用不成器的眼神看他,崔铁全那纯良无害中带着点儿可怜的眼神眨巴眨巴投向庞恪,盯得庞恪有点不适应,于是不得不答应陪他一块儿再去一趟厕所。
两人一前一后。崔铁全觉得自己有点丢脸,于是嘴里不停地说:“这帮卑鄙的东西!要是放在大白天,光明正大的打一场的话,老子绝对给它们打得满地找牙。”像个单纯小朋友犯错后给爸妈画大饼说改正的话。
庞恪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在前,身后崔铁全体型更加高大,却缩着脖子仔仔细细地审视周围,左顾右盼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庞老大,你……你确定这附近没有丧尸了……”越往前走越黑,没走几步两人就已经彻底没入了阴森的黑暗之中。
“有我也给它掐死。你快别絮叨了。”庞恪心烦。刚才明明就要和彦辰手拉着手进入梦乡了,结果这家伙就捅了这么个篓子,简直扫兴。
崔铁全这人看着身强体壮,是脂包肌的壮熊身材,长得又高,面容也生得不善,像个活脱脱的铁塔,站在平地上稳当得要命。并且他自幼习武,对武力有刻入骨髓的崇拜。他看见厉害的人两眼就放光,心里痒痒,特别想同对方交手,比如和暴雨切磋那次。
如此尚武的一个厉害的人,却像个孩子似的偏偏受不得惊。
每个人都有弱点,崔铁全的弱点就是害怕突如其来的惊吓。每次他一旦受惊,没个一两天别想缓过来。这也是他从来不去鬼屋、密室逃脱这些地方的主要原因。
庞恪见到过崔铁全平时杀丧尸时候的英勇,也明白他不可能害怕丧尸。之所以被吓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肯定是被丧尸的突袭唬住了。
崔铁全草木皆兵地缩着身子,不知道刚才丧尸突脸的那个画面在他脑子里重复了多少遍。要知道那会儿他在专心致志地如厕啊,根本没想过会有危险乍现。
庞恪见他可怜兮兮的,再这么下去可能精神都要出问题了,于是道:“老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把胳膊搭上崔铁全的肩膀,像哥们儿之间那样亲密无间地传递体温。崔铁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住了,下意识地点着头。
庞恪没管他怎么回应,兀自讲了起来:
“以前领着一帮兄弟出去玩,玩了个叫‘失心别墅’的重恐密室。当时晴空也在,我们进去前都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尤其身边一堆大男人,平时看着都不像怂货,所以就个个生龙活虎地吹嘘自己多勇猛多厉害。”
“你也知道的,他们一个个都很争强好胜,至少嘴上谁也不服谁。晴空这家伙那会儿也比不上现在这么稳重,轻浮的很,就吹牛说进去了要把NPC的头套摘下来。”
“结果,这怂货,进去了以后轮到他做单人任务,他一个人软磨硬泡拖了半个小时都不敢迈步子。哈哈,最后还是我把他推出去关上了门,他在外头砸着门求老子放他进去。最后没招儿了,他只能哆嗦着硬着头皮做任务。”
“那女鬼就悄悄跟在他后面。他这小子也是点儿背,走蒙圈了最后走进一个满是血的房间里。等他看清了吓得想转身退出去,女鬼就直勾勾地立在门口看着他。他吓得半死,出又出不去——你猜后来怎么了?”
讲着讲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厕所门口,一切安全如常。
崔铁全一脸复杂地望着庞恪。两人站在原地没进去,庞恪放下搭在他肩上的手:“后来晴空这小子直接给人NPC跪了,那家伙哆嗦的,跟磕了药似的。人家NPC都吓坏了,万一给游客吓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怎么他哄都哄不好,最后还得女鬼自己把面罩摘了,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姐姐。晴空眼泪汪汪地盯着小姐姐,没忍住就哭成了一团。后面我们都笑话他,实在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货开头说把NPC头套摘下来,到最后还真特么让人摘下来了。笑死我了。”
说到这儿,庞恪笑骂着说:“你看,晴空也这么胆小,你胆子也不大,你们两个给我的感觉很像。那次密室逃脱后半程,晴空这小子全程都在抱着我,说什么都不撒手。”
崔铁全吸了吸鼻子,尴尬地笑道:“我应该……不至于这样吧。”“你们俩半斤八两,你也少逞能。以后记好了,别跟今天似的这么没心没肺。”庞恪数落道。
真是的,这停车场都还没详细探索过,他就敢一个人摸着黑去上厕所。说是找死也不为过。
“行了行了,你不是憋得慌嘛,赶紧去上。”庞恪嫌弃地拍了拍他肩膀提醒他速战速决。
崔铁全在原地低下头,没有照做。
“怎么?”庞恪斜睨道。
“老大,能不能……”崔铁全犹豫了片刻,话就在嘴边,他心里不好意思说。
“难不成要老子陪你上厕所?”
庞恪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对方那张委屈的脸上解读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家伙病得不轻吧。
崔铁全现在哪还有一副武者的样子。庞恪忍不住调侃道:“喂,你这副受气包形象,也是你老爹教你的?”这话直接让崔铁全身体一激灵。
想到当初父亲对庞恪的杀心与嘴脸,崔铁全心里愧疚的要命。庞恪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遇到危险敢为人先,遇到麻烦不畏艰险。
虽然庞恪说过原谅他的话,可他心里难以饶恕自己。情到极处,崔铁全也是个性情中人,他微微抬起头,感激地、由衷地感慨道:“老大……我得跟你道声感谢。”
庞恪白了他一眼:“别浪费时间,到底还上不上?”
厕所里漆黑一片,连扇窗户都没有。黑洞洞的角落里不知道是否还蛰伏着敌人。崔铁全几乎要把脑袋缩进脖子里,其他人从没见过他这么风声鹤唳的模样,就连庞恪也想不到崔铁全还有如此胆小的一面。
这么多天过去了,庞恪也已不是当初那个暴躁的混混了。现在崔铁全在他身边胆怯的表情和动作,他心里虽看不起,却反倒滋生出一丝怜悯来。
唉,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啊。
他勉强同意了崔铁全的请求,在厕所里侧站着等崔铁全结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庞恪似乎变成了众人心中最值得依赖的那个人。好像只要有他在,任何危险就都不能奈何他们;只要他站在身边撑开双臂,被他护在臂膀之间的那个人仿佛置身于固若金汤的城池之中,如同身披铠甲的勇士。
庞恪干抹了把脸,心里生出几分凉意。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虽然他很不喜欢这句话,他觉得这是对强者的道德绑架,但至少在现在看来,他应该做那个守护者。
……
等到两人回去跟众人汇合,庞恪直奔彦辰车里,发现彦辰已经睡着了。
“唉,这小子,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刚打完一场硬仗,居然还睡得着。”
庞恪坐回驾驶座上,周围有些凉,可能是停车场里太冷清了,感觉比外面低了至少五六度。
他偏过头盯着熟睡的彦辰,后者嘴唇微张,正低声打着鼾,也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不知怎的,他特别想要拥抱眼前这个跟随了自己三年的小弟。这个三年前举手之劳搭救的小伙子,如今已经变成长着一副英俊面孔的小帅哥。看他单薄的身体胸膛起起伏伏,看他一只手极不舒服地搭在大腿根上,看他的肩膀若有若无地打着冷颤……他现在一定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供他依靠吧。
庞恪试着像刚才那样从背后搂住彦辰,又怕把彦辰给吵醒了。现在这种时候能睡着也不容易,他不忍破坏彦辰难得的休息。
想了想,庞恪也只得轻叹一番。不管怎么抱都免不了动作过大。思来想去,他选择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对方身上,把对方盖得严严实实。
“就像我在抱着你。”庞恪的声音轻到几乎低不可闻。
他又抬手看看手表——下午四点了。他们已经耽误了太久。
见彦辰睡得很香,庞恪觉得有点无聊。
他又去到任猎飞的车里。他去的时候圣仔罗刚好出来,朝他低声道:“首领睡了。请你轻一点。”
庞恪坐在任猎飞旁边。任猎飞还像刚刚那样睡在副驾驶上,甚至连动作都一动没动,感觉不像中途醒过的样子。
你小子,睡得还真够死的,那么多人开枪都没把你吵起来。
刚才他们两个死里逃生的一幕幕还残留在庞恪的眼前打转。他们两个也算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了。有句话说最牢靠的友情无非四种: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他们虽然没上过正规战场,也算是符合了这其中的三项了:至亲不过血脉根同,生死友谊一路长虹。
庞恪又在任猎飞车里呆了一会儿。任猎飞睡觉一点儿声都没有,安稳得很。这期间什么都没发生,呆久了,他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其他人是不是也都睡了?
昏暗的环境压抑至极。车顶带给车里的庞恪些许压迫感,令他不知不觉间也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庞恪,你也该休息了。
你已经操劳了这么多天了,身子骨再强悍也不能这么个折腾法。赶紧休息吧。
把身体养好了,醒来才能继续守护你珍视的人。
“可是警察和军队不知什么时候会找到我们,这种时候睡觉,醒来的时候估计已经被人拿枪指着脑袋了。”疲劳席卷而来之时,庞恪内心总有一个声音现身击碎它们。想到这儿,庞恪张大了眼睛,重新换回那副警惕的模样,挺了挺塌下去的腰板。
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任猎飞的计划很快就能成功,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哪怕其他人都睡下了,他也得打起精神。
隔着几层窗玻璃,庞恪又一次看见彦辰侧着脑袋熟睡的样子,像极了无暇的美玉在他心里盈盈发光。
彦辰。苦日子马上就能结束了,你我都能在彼岸望见安逸的曙光。
再坚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