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基地城北。
三辆车整齐地停靠在空无一人的空地边。这里平时还有人过来散散步,现在人们先是听说城东出现了奇怪的“瘟疫”,后又听闻城西遭受丧尸攻击,任谁都得窝在家里避难。
而这份难得的空旷,恰是郑棕邪所喜欢的。
现在,他、崔铁全和晴空,已经完成了他们份内的任务——他们引过来的众多丧尸足以让那些军队应付一阵子。
郑棕邪从车窗探出脑袋,看向旁边已经躺在驾驶座上准备补觉的崔铁全,说:“老崔!别睡了,老大很快就过来会合了。”
“汇合就汇合呗……我困了,”崔铁全边说边打了个老长的哈欠,“一宿没睡,忙里忙外的引了这么多丧尸。你俩要是不困就帮我盯着点儿周围,我先睡了……”
见崔铁全一副疲惫的样子,郑棕邪心里无奈,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晴空。相比之下,晴空就显得清醒多了。大概是庞恪去找聂胡莹后就一直没给他们打对讲机的缘故吧,郑棕邪不禁感叹:替庞恪担心的人可真多。
要是换作了自己踏入险境,真不知会不会有人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紧张。郑棕邪如是想,他有时候真的非常羡慕庞恪。
等待庞恪的过程十分漫长,郑棕邪也不禁有些犯困,却也在心里默默打鼓。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替庞恪担忧。
毕竟聂胡莹可是得到了规则者buff的幸运儿,先前她也展现过操控丧尸和变身乌鸦搏斗的实力;而庞恪再强,无外乎凡人躯体。真要把庞恪和神联系起来,还是夸张了些。
“算了算了……”郑棕邪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么多。
说起来,这些天规则者并没有通报什么新的死者。上一个死者似乎已经是五六天前的叶闹仙了。
现在,除了自己、彦辰、庞恪等凑在一起的挑战者外,还剩下谁?
这些天郑棕邪一直都没做个统计,他只数过已经死去的同伴有九个。
有时候,连他都会陷入沉思:只剩二十一个人了,与全世界人类的命运相比,他们二十一条生命,真的够看吗?
他不确定,如果哪天只剩他一个挑战者,他会不会选择放弃生的希望,让这个世界重获新生。
如果挑战者之中,没有“米茴”这个名字的话。他想,他也会成为下一个聂胡莹的。
也正在他想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开始理解聂胡莹的做法了。
非挑战者里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她甚至愿意为了这些人牺牲自己。某种意义上讲,她并不像这些天庞恪和任猎飞口中那样背信弃义,站在她自身的立场上,这同样是另一种忠义有加。
另外,提到米茴……
郑棕邪苦涩地低下头,叹息道:“米茴啊……你,还好吗?”
上次见面的时候,似乎是“末日丧尸游”开场之前,规则者给的那三天假期里,他和米茴在蛋糕店里对坐着,品着水果蛋糕。
当时,还想给她表白呢。
可惜他并没有鼓足勇气开口。一场美好的邂逅,就这么始于缘分,终于沉默。
要是现在让时间倒流,让他重新坐回蛋糕店的那张桌子旁边,米茴还坐在对面……他一定会选择把那四个字说出口。
我喜欢你。
米茴。
郑棕邪的手搭在手刹上,眼睛则在不知不觉间看向车顶。想想一路走来的历程,他在朋克接待处里,丧尸来了。他和彦辰从接待处里逃出来,千钧一发。
然后回到老家,再然后遇见天气团,一同赶往灰裘。
跟着庞恪他们这帮值得信任的同学,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辛苦埋汰。可他心里却没有感到十分快乐或庆幸,因为,身边总是空落落的,哪怕已经挤满了战友。
她现在一定跟着其他人一起生存,会不会正低声下气地伏在别的男人身边?会不会正饥肠辘辘地等待旁人施予恩惠?……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除了要面对吃人吞骨的冷血怪物,现在更是被省里所通缉,人人得而诛之,她又能逃去哪?
这些天只死去了四个挑战者,这在郑棕邪眼里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除了某些得到规则者特殊道具的幸运儿外,大多数同伴和普通人的区别,仅是规则者的一点儿开局物资罢了。
他真想去看看米茴过得怎么样。自从萧玲玲拿出那件名为“探测器”的东西时,他心里就诞生了这么一个危险的想法:他要走,去找到米茴。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清纯可人的女孩子,朝他眨了眨眼。米茴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灵巧的星星,正羞涩地注视着自己。
棕邪,你在哪……
他仿佛能听见对方在喊自己。
他受不了这样一天一天让自己陷入担忧和等待的苦旅。他真想主动离队。
也正因如此,他特别佩服崔铁全。当时在灰裘的时候,崔铁全冒着得罪庞恪的风险离队,说什么都要回竹林子里营救生死未卜的小妹。这份温热的亲情,老崔没有将之抛弃,哪怕希望渺茫、艰难困苦。
当时崔铁全正得罪了庞恪,就找郑棕邪求情,希望他能帮忙给庞恪说说好话。当时郑棕邪没明确表态,不是故作高冷,而是在崔铁全说完以后,脑海里立马联想到了米茴。
是啊……我是不是,也该去找她了呢?
再不找,下次找她表白,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或者说,还会有下次吗?……
郑棕邪懊恼地按着太阳穴,上牙苦涩地咬着下嘴唇,眼泪没下来,血先从嘴边流了出来,在下巴上连出两条红线。
“喂,我快到了!”
对讲机里,庞恪的声音打碎了郑棕邪的幻想。一旁晴空激动地立刻说道:“老大,没受伤吧?!”
“没有。老大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受伤。”
远处,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拉风地驶来,一个飘逸的漂移划过弧线,车子稳稳地停在他们三人车后。
车窗摇下,庞恪的脑袋探出来:“你们三个呢?都还好吧。”
崔铁全一听身后庞恪的声音,立马条件反射地弹起困倦的身体,连声应道:“还好,还好……”一看就是被庞恪吓怕了。
“好,那走,该去救任猎飞了。”庞恪毫不犹豫地说着,正准备踩油门,却听见崔铁全有些疑惑地说:“真的要救他?”
任猎飞这个作恶多端的恶魔,绝对称得上是个心思缜密、阴险狡诈的人。放这样的人在身边,真的不会出现意外吗?
崔铁全还记得当初在灰裘开会的那晚,任猎飞召唤了满地的影子把他们都给绑架了。如果不是庞恪实力过硬,那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庞恪闻言,无奈地看着崔铁全。
“你觉得以任猎飞的智商,会把自己的生机断在这里?咱们计划的最后一步,还得指望任猎飞手里面的‘道具’,这‘道具’在派洛枫手里,咱们不救他肯定不行。”
果真如狱中任猎飞所料,会有人对救他这件事提出异议。
“再说了,”庞恪摇上车窗,踩下油门,车子很快就奔驰而出,徜徉在格外空旷的大道上,“我并不觉得任猎飞有多坏。”
要是没有任猎飞,咱们之中大多数人都不会有现在翻身的机会。
“走!按照计划,去劫狱!”
……
狱中。
昏暗的灯光垂在任猎飞头顶,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任猎飞口干舌燥,周队则满脸兴奋。即使是像他这么专业的刑警队长,面对对方讲出的这些“超能力”、“规则者”这些超越常规认知的事物的时候,也难免把真实情感表露在脸上。而这一切,任猎飞都看着。
正当任猎飞沉浸在成功拖延时间的庆幸中时,周队的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似的直接浇在他的头顶。
“好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冷冰冰的声音穿透了任猎飞的胸膛,任猎飞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实的惊骇的表情。
“啊?……”
可是,对方要问的明明是自己此行过来的作战方案,而自己刚才交代的全是与之无关的内容,他怎么会“没什么要问”了呢?
他不好奇庞恪他们都做了什么吗?
他不想知道城东的“瘟疫”和城西的尸潮都是怎么回事吗?
“哈哈哈哈哈。”
周队看向任猎飞的眼神里挂上了久违的狠厉。
也正是这个眼神,令任猎飞心生不妙。下一刻,任猎飞忽的一怔,紧接着什么都明白了。
或许对于周队而言,他不在乎挑战者们本来的计划是什么。他已经问出了很多信息,哪怕其中有很多都是编造的,对他而言也足够向野胜交差。
要是野胜真的问起来,他大可随口编个故事,反正他也了解到庞恪有个“力大无穷”的超能力,哪怕是假的,他也可以说成是真的。以他这刑警队长的身份,编出一些作战计划,想必比任猎飞现在编故事轻松得多。
周队忽然露出一副得逞的模样。
这一幕刚好被任猎飞捕捉到,他也料到了对方会出尔反尔,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任猎飞低下头: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只会比刚才更难受。
此时此刻,周队满脸狰狞地望着这个此时已然相当虚弱的人,用力朝他脸上甩了口唾沫:“你他.妈不是很能吗?祸害社会的渣滓!多少条人命都栽在你手里了,今天野胜不让你死,但老子可不能让你活着!来人!”
周队从房间角落里又抽出一根比之前更硬的长皮鞭,对着身边的狱警同事吼道:“给我打!往死里打!死了老子担责任!”一时间,周队流了浑身的汗。哪怕监狱里冷得要命,他却依旧觉得**似火,满心都是完成任务的畅快——终于,把这个狡猾的杀人魔干掉了!那些被他杀死的人,那些因他而惶惶不得终日的亲人们,自己那心脏病复发的父亲……
“我早说过,一个滥杀无辜的恶魔,不配浪费这里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