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人之将死,清秀姑娘选择了如实相告:“我是受雇于北直隶劈挂刀陈家,吴为是陈家奸师姐伤师傅的逆徒。不说江湖道义。仅是陈家出的那五十两黄金订金就让我无法拒绝。师娘重病需要辽参配药,师父带着武功更好的师妹去张家口购药一直未归。师娘病情越来越重,我必须拿到这五十两黄金,师娘才能活到师父购药归来。”
喵小小看着她,无声的叹了口气,“你难道不知道这五十两黄金是要用你的命来换的?”
姑娘无声的笑了,“我是师父收养的孤女,没有师父一家,我会是什么下场,小小姑娘应该也能想像。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赚到这五十两黄金。”
喵小小双眼轻眯,一缕淡淡的杀气从她身上飘出:“你认得我?”
“当然认得,我们潜伏在太平堡中已经二十天了,堡内各个势力的大致情况都了解过了,不只是小小姑娘你,刚才进来的那个黑胖子是旋风斧朱大常吧?”清秀姑娘多说了几句,牵动了伤势,脸庞有些许扭曲,“让我把话说完,我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喵小小对着门又叫了一声:“大常啊,水!”
朱大常麻溜的送了碗温水进来,然后又麻溜的出去了。
喵小小再次伸手入怀,掏出一颗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小红丸,扔进温水里,等它慢慢化开后,给清秀姑娘灌下去:“今天晚上我看能不能把堡里的神医请来,我医术虽好,却不擅长治疗红伤,你能不能支持到那个时间,看命吧。”
清秀姑娘一脸震惊的看着喵小小,她好歹也是江湖儿女,自然知道那一粒小红丸的价值。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接着上面的话题继续说着:“我们一共十七人,到达太平堡后,由一个姓李的负责把我们带到太平堡西侧的一幢房子里,一直住到今天。”
“你们是用什么名义进入的太平堡?”喵小小敏锐的抓到了问题的关键,自年后传来蒙古左右翼可能开战的消息后,商会就严令堡丁检查入堡的人员和物资,生怕混入蒙古左翼的谍子,凡是生面子的人要想进入太平堡都需要找相应的铺保。
“我们扮做镖师和趟子手分几批进来的,我是跟着东兴记酒庄的人一起进的堡,也是他们出的铺保。不过,我当时化成男装,堡丁不一定认得出来。”清秀姑娘的脸色看起来又恢复了一些,说话也更加连贯了:“据我所知,陈家这次算是下了血本,派出的不只是我们这一队,还有一队是由陈家本家的地趟刀陈博带队,听说俱是高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等到他们。最后只能由我们这十七人去袭杀吴为。说来可笑,除了带队的老刀陈森以外,我们中竟没有一个一流高手。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是被人利用了,只不过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利用你们?”喵小小有些吃惊了,从这姑娘之前的话中可知,袭杀吴为就是单纯的江湖恩怨,与吴为现在的身份和太平堡的情势都没有关系,这怎么一下子跳到被人利用这个话题上了?
“因为我怀疑实际上出钱雇佣我们的是太平堡商会的马东仁。”清秀姑娘这话一出,喵小小的脸色瞬间变得没有一点血色,不比身边姑娘的脸色好一点。
马东仁,太平堡四大姓中辽东马家家主,现任太平堡商会会长。
虽说现在辽东马家是四大姓中势力最弱的一个,但想要灭了自己的凤来仪不会比吃一顿手把肉更麻烦。
平静了一下心情,喵小小这才问道:“你怎么会怀疑是马东仁雇佣了你们?”
“七天前,我晚上腹疼睡不着,又不便起来,就假意蒙着头睡。后半夜听到院中有声音,我潜至窗前。听到有人对陈森说,马先生已经等不及了,姓吴的随时可能逃出太平堡,如果再不动手,马先生答应的千两黄金就不给了。陈森提出要再付三成,那人说堂堂太平堡商会会长怎么会拿不出区区三百两黄金,让陈森第二天听他的信。”姑娘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的喵小小,打住了话头。
喵小小自然知道她是觉得自己惹不起辽东马家的家主,是惹不起,但能躲得起,喵小小努力挤出微笑:“你接着说,我还不至于被个马东仁这三个字吓死。”
是没吓死,只是吓个半死而已。
“第二天下午,陈森就让他最亲信的弟子回了口内,说是要问一下陈博那一队人的行踪,但我知道,他是让弟子把黄金送回了口内。”
“三百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他是怎么运出去的?”虽然知道太平堡的各种检查都形同虚设,但想要把三百两黄金偷运出去,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此后的陈森显得很是焦躁,但直到今天动手,我们还是没等到陈博那一队人,所以我今天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只是不甘心!”说到这里,姑娘双眼充满了血丝,“我竟然连吴为一招都接不住!清风剑派的脸面都让我给丢光了。”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把你藏在什么地方比较好,下午我让大常去把堡内最好的妇科圣手请来。”喵小小安抚了一下情绪突的变得激动起来的姑娘。
“妇科?!”姑娘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喵小小站起身来,见姑娘涨红了脸,不由得掩嘴娇笑:“放心,那家伙说是妇科圣手,实则是堡内最好的红伤大夫,只是他这人脾气比较怪,不是特别熟的人坚持不承认自己会看红伤。正巧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如果商会看得不死,让他来给你看看。”
出了料房,朱大常一脸贱笑的凑了过来:“喵爷,怎么说?”
喵小小把凤来仪能藏人的地方通通想了一遍,最后选定了一个,低声吩咐朱大常:“把她藏在二楼夹层里,一定要多垫羊毛毡,千万不能让血滴下来。店外的痕迹处理了没?”
“喵爷,我办事您还不放心?”朱大常就差把胸脯拍的啪啪啪响了。
喵小小布置完了就慢慢走向大厅,商会的堡丁和四大姓的私兵肯定要来搜查,只有自己能在前面拖延一点时间了。
这还得感谢那场走水,不然堡丁早就冲到后院开始翻箱倒柜了。
刚在大厅里坐下,让伙计重新泡上壶好茶,麻烦就上门了。
不过,当喵小小看到走进凤来仪大厅的众人时,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惊异。
不是王雷手下堡丁,不是辽东马家的首席护院武师夏候介,而是六安居酱菜园的掌柜-魏老六。
只不过此时的魏老六从头到脚没一点像酱菜园掌柜的地方,他内穿着紧身夹祅,外罩了一件牛皮软甲,手里提着一口足有三尺一寸有余的错银龙纹圆镡长剑,剑已出鞘,寒光闪闪。在他身后是六名穿灰色夹袍各提刀剑的年轻人。
“哟,这不是六安居的魏掌柜吗?”喵小小娇笑一声,扭身而起,一边款款走向魏老六,一边上下打量着他,“魏掌柜,您这是怎么了?这是要拆了我的凤来仪?”
魏老六看了一眼这个走起路来风情万种,艳光四射的绝色女子,不由得咽了下口水,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小小姑娘,见谅,我是奉东家之命过来看看。”
“哟,魏掌柜,你这话就见外了不是,就是没有东家的命令,您也能随时来看看啊。”喵小小轻扭腰肢,做了个请的动作,“几位进来喝杯茶,我们慢慢聊。”
就这一扭,魏老六身后的几个年轻人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这位妩媚的女掌柜了。
“好好,咱们坐下聊。”魏老六都觉得自己再不找个椅子坐下,就要骨软倒地了。
让伙计给魏老六上过茶后,喵小小这才单手托腮,把上半身倾向桌面,柔声问道:“我看魏掌柜这杀气腾腾的,是奉了哪位东家之命啊?”
魏老六好不容易才控制自己的眼睛从桌子上移到喵小小脸上,实在是太壮观了,就算是已经跻身一流高手之境的魏老六都差点控制不住了。
努力收敛心情后,魏老六干笑了几声:“小小姑娘,我已经不是六安居的掌柜了,现在我是复成公货栈的首席护院。我的东家就是吴为,吴掌柜。”
“哎哟,看不出来魏掌柜还是高手啊。”喵小小一脸崇拜,只不过这种崇拜没一点真诚就是了。毕竟魏老六是提着口出鞘长剑进的凤来仪。
魏老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干笑了几声:“小小姑娘,别误会,我就是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我也只是看看,魏老哥别误会。”随着一个冷淡的声音,朱大常从后厨走了出来。
他一现身,魏老六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因为朱大常右手拎着那柄赖以成名的短柄宣花斧,左侧则拿着一块比儿臂粗的磨刀石。
在魏老六等人的注视下,朱大常抓过来一条长凳,把磨刀石放上一放,旁边有伙计赶紧端了碗水过来。
一碗水直接泼到磨刀石上,朱大常手中的短柄宣花斧舞出个斧花后就开始在磨刀石上认真的磨起斧子来。
单手就能把一柄8斤重的短柄宣花斧耍出花儿来?不说别的,就这臂力,魏老六就自愧不如,自己手上这口错银龙纹圆镡长剑在剑中算是长且重的了,重达一斤八两,可真要与朱大常手上这柄短柄宣花斧碰上,不是断就是飞。
当然,魏老六真不信自己的剑就能磕到朱大常的斧子上,剑走轻灵,自己七岁学剑,现在已年过五旬,行走江湖四十余年,剑下又不是没斩杀过这种擅使重兵器的家伙。
“哎,魏师父,您别介意,我家大常是个粗人,不太懂规矩。”喵小小又换了个姿势,诱人的曲线更加突出。
站在魏老六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股鲜红的鼻血喷射而出,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哎呀,这位兄弟这是怎么了?最近火气这么大啊?快来个伙计,给这位兄弟沏碗下火茶。”喵小小好像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躲,点手把远处的伙计叫了过来。
魏老六老脸一红,低喝一声,“没出息的东西,滚出去!”
那个年轻人捂着鼻子,狼狈的跑了出去,凤来仪的伙计们给了他一个哄堂大笑。
等到伙计们止住笑,喵小小雪白的小手往前一伸,“拿来。”
魏老六自然知道喵小小要的是什么,他一摇头:“小小姑娘,你是知道的,我只复成公的护院武师,没有虎牌给你。”
“那我只能让魏师父看看大厅了,您随便看,我绝不阻拦。”喵小小一脸真诚的笑容,只是眼睛深处闪烁着冷漠。
“这……”魏老六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毕竟能在鱼龙混杂,堪称无法之地的太平堡开酒楼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是普通人。
更何况凤来仪也不是一家普通的酒楼,不然自己不会坐在这里。
“魏师父,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商会的规矩,我也不敢违抗,您说是不是?”喵小小始终在保持着微笑,但话里的态度却越来越强硬。
魏老六收起了所有戏谑的表情,手中长剑轻轻点着硬木地板,“小小姑娘,我现在坐在这里就说明商会的规矩可能不那么管用了。你是知道的,我在成为复成公首席护院之前,是六安居酱菜园的掌柜。六安居是哪家的产业不用我说了吧?”
喵小小漂亮的双眼笑眯成月牙,只是眼睛深处早就没了一点笑意,:“我知道啊,六安居是山东陈家的产业。所以魏师父就是小隐于市的高手喽,只不过这种隐身于别家商号的行为本身就已经坏了商会订下的规矩。这么说来,魏师父的意思是你不想讲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