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之所以听护墙上那位大人的劝告,当然不是怕死,只是不希望自己死得不明不白,而且打心底来说,汉子也不想死,拿命换来的银子,老婆孩子能不能拿到手,拿到手能不能保得住,会不会引来更大的祸事,还是三个字:天晓得。
汉子不知道自己婆姨没了自己以后会怎么办,不敢想,也不能想,一想就心疼的要死。
汉子收拾起全部心神,手中的马棒老老实实的驱赶着战马,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不要找个机会,带着老婆孩子和兄弟们去投奔护墙上的那位笑容温暖的大人?这不是一个能轻易下的决定,逃奴只要被抓,下场只能说生不如死。
汉子甚至都想到,一旦逃跑途中被抓,真要到了绝望之境,自己就得先杀妻儿,再与蒙古兵换命。
所以这个决定真的很难下。
身边的二个朋友靠过来,压低声音,都是询问未来去向。
汉子回答的很模糊,没有说透,一切都要看今夜夜袭的结果。
等等看,反正已经苦了五六年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有人愿意等,有人可就不愿意了。
悄悄靠近粮仓的四百多奴隶军都是不愿意等的,当奴隶的日子太苦了,有个能脱离苦海的机会,就算用命去换也是值的。
每百名奴隶军分到了三十张角弓,每张角弓配三十支平头梅针箭,剩下的七十人全部配备腰刀和短斧,目标就只有一个,破开粮仓正面的枪阵,只要枪阵破开,跟在他们身后的二百蒙古骑兵就会直冲缺口。
能不能夺下粮仓,这些奴隶军并不关心,只要破开枪阵,他们就算完成了任务。不论生死都能得到重赏。
这活儿说是轻松,可所有参与行动的奴隶军都知道,这活就是九死一生。
白天所有人都看到了,甚至是亲身体验到了护墙之上的敌军是何等凶残,就算是夜间偷袭,可破坏枪阵必然会发出声响,只要有动静,对方肯定是一轮攒射!肯定还会投掷出那种威力吓死人的火弹,唯一的好处只是夜间黑暗之中,准头肯定会大打折扣。
那么自己就会多些生还的机会。
反正当奴隶军和九死一生区别也不大。
奴隶军身后是二百余牵着马的蒙古骑兵,他们同样是自愿报名的,为求富贵甘冒风险,只要前面那些奴隶军破得开枪阵,他们就要纵马以最快的速度直冲入粮仓之中!只要他们冲得够快,对方就来不及点火放炮!
只要能冲入粮仓之内,趁着夜色一顿乱杀,二百人就算拿不下粮仓,也足以坚持到大队人马的到来,五千对个三四百人,只要对方没了护墙的掩护,这仗结果没什么好说的,肯定是对方死绝。
蒙古人从来不怕正面拼刀子,却最讨厌躲在护墙上扔火弹的家伙们!
他们是真该死!
至于说射雕手们,心思更是单纯,不就是爬个护墙,然后把里面那些讨厌的家伙们都射死吗?
这有何难?
所有人都是步行,夜间骑马不仅动静太大,马也容易被各种飞虫惊到,虽说所有人的战马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可畜生就是畜生,要是有个万一让粮仓里的敌人惊醒了,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了。
按照太师的命令,他们严格控制着步行的速度,必须要在天还没蒙蒙亮时抵达粮仓外,不能早更不能晚!
按下来就是简单了,奴隶军前冲破枪阵,骑兵后面等机会,射雕手悄悄绕到左右后三方向护墙下,同时扔飞抓爬上去,不管四路人马中哪路得手了,都是大功一件!
四路齐攻,一路得手就行了,这要是还不能成,那这鄂尔多斯万户太师的宿卫亲军的名声就真的是被马踩在地上了。
大髯汉子在他们出发前专门提了一句,前进重赏,后退就死!
至于说亲军主力,会在五里外扎营等待,只要信号升空,四千铁骑瞬息可至!
“起来,备战!”
“快,上墙!”
就在蒙古军展开四路合围之时,粮仓内的振威军已经全部从睡梦醒来,每队什长亲自一一检查队员的装备,从头盔一直检查到护腿,没人敢有丝毫的大意和马虎。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是要刀枪见红了。
夜色沉沉,无论是箭矢还是手榴弹的杀伤效果都不好,特别是少年掷弹兵们使用的手榴弹,带到粮仓存货已经消耗了大半,现在只能选择有得放矢,不能再随意投掷了。
“中哨一队好了!”
……
“前哨二队好了!”
哨官听到自己辖下各队点好名后,立即转身跑到位于粮仓中央的指挥位置上,把各队能战人数一一呈报给方布。
方布听完后,转身面朝张亦隆,压低声音道:“禀告大帅,标营全体都到了!”
站在方布身边的唐茂华也踏前一步,“禀大帅!少年掷弹兵哨全体都到了!”
“好!”张亦隆抬头看了看天,这正是一天中最暗黑的时候,也是发动夜袭最好的时机。
既然他们要来,就得好好欢迎!
“各就各位吧!”张亦隆大手一挥,各队人马按之前确定的预案,小跑向各自位置,他们将在这里迎接自己的命运。
无论是生是死,都要有个了结!
就在各队人马离开之时,杨元标和邱成笑嘻嘻走了过来。
杨元标轻轻把一物扔在张亦隆脚下,是一颗还在滴血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