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隆和杨大乖是接到蒙古骑兵在山后成功拦截了第一个骑马逃出之人的消息后,才一同出山。
此时,山外长夫军已经搭建了起了一个临时营地,居中的大蒙古包前,摆放着两具尸体。
罗登甲则手按中剑剑柄,站在一旁。
听完蒙古亲兵的汇报后,杨大乖脸色铁青,他到不是心疼一名蒙古亲兵的损失,相比之前经历的数次大战,这次动兵千人却只损失一人,已经让于硕惊掉了下巴。
让他脸色难看的是,这唯一的损失居然是最精锐的蒙古亲兵,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那些初上战阵的泥腿子居然没死一个人?这让身为蒙古兵统领的杨大乖觉得实在是丢人现眼。
好在经过俘虏的指认,确定另一具尸体就是韦老大,也算是蒙古亲兵的战功大于损失了。
张亦隆让罗登甲检查了韦老大的尸体,除了那500两黄金以外,就只有一个标着王字的金质腰牌。
罗登甲把装满黄金的铁匣和金腰牌递给二位大人,二人对那一铁匣黄金没太大的兴趣,无非就是如何分脏而已。
到是这枚做工精致的金腰牌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金腰牌正面刻了一个大大的王字,背后则刻了太平堡商会五个大字,右下角还刻了一个花押样的图案。
张亦隆翻看了一下,看不出所以然,就递给了杨大乖。
杨大乖接到手里掂了掂,“这是太平堡商会发出的一等腰牌,据说只有四大姓的亲信之人才能弄到一个。我也是第二次见这个东西。”
张亦隆指着右小角的花押样图案说道:“这是什么?”
“据说是防止伪造的图样。”杨大乖笑得很开心,这让张亦隆有些奇怪。
“哦,”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腰牌居然还有防伪功能?真是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
“张大人可能不知道这小小金牌的功效。”说话间,杨大乖已经把金腰牌收入袖中,明显是不打算与身边这位张大人分享。
好在杨大乖还是说出了金腰牌的功效,“这腰牌除了能自由出入太平堡商会以外,最重要的还是个借钱的凭证。听眼线说,持有这个金腰牌之人,在右翼三万户辖境之内,可借贷两万银白银。”
张亦隆有些吃惊,这不是现代的信用卡吗?明代的金融已经这么先进了?
杨大乖淡淡的说道:“可惜最近十年,太平堡商会自己坏了规矩,有不少四大姓的亲信都把这金腰牌当成了杀人工具。”
张亦隆和周洪新同时啊了一声,就凭这个金腰牌能杀人?
不过,与人渣打交道更多的张亦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两万两白银,就算在口外草原,买几条人命怕也是够了。”
杨大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张亦隆挥手示意罗登甲去忙自己的事,现在时间已经过正午,全军都还没有吃饭和休息,罗登甲需要指挥长夫军在此处完成扎营,并立即开始埋锅造饭。
杨大乖见张亦隆没有继续细究金腰牌之事,赶忙转移话题,“张大人,我们只需要在此住宿一夜,需要如此立营吗?”
在杨大乖看来,山中的矿霸已被清除,韦老大已死,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老二以外,其余头领或死或重伤,剩下的打手群龙无首,哪有胆子来袭击这支千人大军?只要在此地随便扎个营就行了,何况搞的这么复杂。
也不能怪杨大乖这么想,振威军的这个营地确实正式的过分了。
营外已经挖好了一道壕沟,壕沟底宽七尺、壕口宽一丈,深七尺,挖出的土全部堆于内侧,形成了一道高四尺的土墙,这是第一道防御工事。
现在长夫军正在修建第二道防御工事,拒马。
这些拒马都是从苏木沁随军一起运来的,与明军常见的拒马不同,这些拒马简陋的很,只是由枪杆粗细的**尺木杆而成,两头削尖,都没安个铁尖头。
不过真要是有人敢用肉身撞去,照样一穿两洞。
比较特殊的是,这些拒马都是由马拉大车拉运,每辆粮车上都额外装了拒马,这样可以在扎营后随时组成一个拒马阵。
现在长夫军正是这么干的,他们以车环营,木制拒马尖头朝外,架于车上,再由一根横木加固,最后则是用牛皮条将拒马绑在大车之上。
各辆大车之间再用铁链相联。
周洪新对此的评价就是,蒙古骑兵擅长的套马索战术已经不可能将这些与沉重大车绑在一起的拒马阵拉开,只能选择下马步战,用刀剑砍开拒马。
当然,张亦隆已经料到有这种可能性了,所以在车营环成后,每车至少会有2名长枪和3名弓箭手负责守卫。
但周洪新相信,真要是有人敢来劫营,面对的绝不只是如此之少的弓箭,振威军是一支弓箭装备率近乎于十成的军队,敢于用刀剑破坏拒马之敌,先要考虑一下会不会被乱箭射成刺猬。
当然,周洪新自然也能看出振威军全员装备弓箭的深意,只要看看那些蒙古亲兵铁青的脸色,就能知道振威军的针对性有多强了。
营有营门,营门是由两辆大车坚立而成,上架横木,其上一面大号的振威军旗正在迎风猎猎飘扬。
车营之内才是营帐,就连营帐也分为三部分,振威军中军营居中,长夫军居左,蒙古骑兵居右,三个营帐中同样用大车分隔开来。
看似简单,却是泾渭分明,
此时的长夫军一半建车营,一半搭牛皮帐篷,只有二十几个人在挖坑。
杨大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明白这些人挖坑要干什么?
现在时过中午,难道不应该先生火做饭吗?
难道说,这些坑是用来做饭的?
张亦隆看出了杨大乖的疑惑,将他带到一个已经挖好的坑洞旁,介绍道:“这是我教他们的,叫避光散烟灶。”
指着一个小坑说道:“这是用来放锅的。”
又指着由这个小坑延伸出去的三条土道说道:“这是烟道。”
最后指着小坑旁的一个较大的坑洞说道:“这是用来生火和做饭的。”
杨大乖转了三圈,总算弄明白这个灶是干什么的了,不过,需要弄的这么复杂吗?用石头垒个灶不就行了?
这次是周洪新给杨大乖解答了疑问,“我想张大人可能是想用这次征伐矿霸来练兵吧。”
张亦隆一笑,“确实如此,这种灶做饭很快的,我们带来的又多是现成的吃食,很快就能吃上饭了。”
说话之间,十几个长夫军士卒抬来一口口铁锅,将锅架在灶眼上,又用土将锅边封死,烟道上则用树枝盖住,上面再撒土密封。
负责做饭的长夫军士卒都是挑选出来的,于硕一一把关的,做得饭菜虽然不能算是多好吃,但也不会太差。
这些系着围裙的长夫军士卒见锅已放好,就在避光散烟灶内点起了火,不停的加入木柴和从苏木沁板申带出的已经干透的牛羊粪饼。
揭开锅盖,抓起油刷,从油壶里沾油,在锅内快速的刷了一遍。
然后把昨天晚上就已经切好的土豆块扔进去快速翻炒,再加入切好的胡萝卜、白菜、炖好的红烧肉、倒入清水,再撒上盐,最后一盖锅盖。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很少见此场景的杨大乖略感惊讶。
另一边,灶眼上架上了烤架,在苏木沁已经烤好的大饼只要再烤一下就能直接吃了。
杨大乖还要看下去,张亦隆已经把他请到了居中的蒙古包中。
包外,牛角号声阵阵,召唤所有人都回营吃饭。
杨大乖进了蒙古包很自觉,坐在客位上,毕竟现在这营地是振威军的。
张亦隆也没和他计较这些细节,一直在蒙古包内外忙乎的二名侍女给几个送上了奶食和奶茶。
杨大乖看了眼这二个有些眼熟的姑娘,哦,是张亦隆在巴岳特鄂托克救回来的一大一小二个姑娘。
看着堪称丰盛的奶食,杨大乖一边品着奶茶一边笑道:“张大人不是说你们振威军官兵平等嘛,这……”
张亦隆知道他有此问,早就有答案等着他了,“我是说过官兵平等,所以今天我们吃的所有食物,都是我自己出钱购买的,银子已经交到小于那里了。”
杨大乖吃惊的放下手中的奶茶碗,“此言当真?”
张亦隆嘿嘿一笑,“杨先生,我们兄弟治军,言出必行,军中无戏言。我自己订的规矩,自然也要遵守。振威军的军官想要吃的好一些,就得自己掏钱,我也不例外。”
不过,张亦隆也没忘记把锅甩给杨大乖,“再说了,这次出征难得杨先生也在,作为东道主,我哪里好意思请杨先生吃和士卒一样的饭菜。那也太失礼了。”
杨大乖和周洪新自然都没有后世解放军官兵平等的观念,他们本来就觉得军官和士卒吃一样的饭菜就是自贬身价,只不过振威军是三位安答创立的,他俩只是客人,不好在这个问题上说三道四罢了。
张亦隆也没指望眼前这二人能理解官兵平等背后的深意和它带来的好处。好在振威军中前明的军官数量很少,就算他们有意见也形成不了什么气候。
至于说今日之后提拔起来的军官,大多出身于士卒,自然也就接受了官兵平等的理念。
慢慢来吧,张亦隆在心中叹道,在明末乱世中打造一支近代化军队远不是想像中那么简单的事。
接下来,于硕等军官陆续回营,都被亲兵领入了蒙古包中,就连彭道济和罗登甲也不例外。
他俩一进蒙古包,在座的振威军军官脸色都有了些许变化。
杨大乖和周洪新却是没说什么,乐得看戏。
张亦隆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用手中的银制小餐刀削下一块冷的手把羊,扔进奶茶碗中,淡淡的说了一句:“战场之上,长夫军和你们的待遇完全一样,战场之下,各论各的。”
此言一出,除长夫军的两名军官以外,所有在坐振威军军官都低下了头,没人再有异议。
张亦隆一指于硕身边的位置,示意彭道济和罗登甲坐那里,“你们也记住了,战场之上,你们都是我振威军的将士,没有高下贵贱之分!”
彭道济和罗登甲一起抱拳行礼,坐到了于硕身边,彭道济还好,罗登甲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杨大乖和周洪新对视了一眼,我振威军?!
张大人这话里的意思可不小啊。不知道这话传到那些蒙古贵族耳中,会有什么反应,真是值得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