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乖是张亦隆请来的,包括那200蒙古骑兵,张亦隆的潜台词非常明显,那就是让这些蒙古骑兵看一下,即使是在苏木沁板申这样的环境下,制造出能克制蒙古骑射的火器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半个月了,也该让达阳兄弟知道点好消息了。
杨大乖本意是不想来的,他虽然是东厂出身,但对于战阵搏杀并不陌生,他知道在明军就有类似的武器,那就是铳。
那是一种用六块木板拼接而成的木炮,虽然外用铁箍勒住,却也不能保证其连续发射后不炸裂。万历年间,明军在朝鲜与倭寇激战于泗川之时,明军就因施放木熕炮时不慎炸膛,连累阵中火药失火燃烧,最终导致了攻城失利。
在杨大乖看来,那位于大人制造出的桦木炮,也不过就是铳或是木熕的水平,没什么好看的。
只不过张亦隆再三恳请,杨大乖才决定带着200蒙古兵出城看看。
张亦隆自然看得出杨大乖的满不在乎,想想也正常,这位东厂公公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
就算是明末京师三大营已经名存实亡了,可该有的装备还是会有的,即使杨大乖不说,张亦隆也能猜到,起码这位公公是见识过佛郎机、大神铳,甚至是红夷炮的,自然也就看不起于硕弄出来的堪称粗制滥造的桦木炮。
无所谓了,俗话说得好,广告再好也不如疗效好,等会儿看看效果,相信这位杨公公会有所改变的。
不过,杨大乖在看到前面排成整齐队列行军的长军团已经有些许动容了,他扭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周洪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周洪新压低声音:“听说前面是那位于大人亲掌的长夫军团,也就是由奴隶组成的军队。”
杨大乖有些吃惊的看向不远处的张亦隆,这三位安答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武装这些被蒙古人罚为奴隶之人,不仅给他们武器还要让他们操作火炮?
可能是感受到了杨大乖询问的眼神,张亦隆扭头看了过来。
杨大乖没有问什么,只是微笑了一下,现在还不是发问的时候。
尽管试炮场地不算小,可挤入三千多余人后还是非常拥挤,好在来得都是受过基础训练的军队,起码的秩序还是有的。
中间是一个昨天临时堆成的土台,上搭一个遮风棚,棚外罩粗布,挡住了些许春寒。
棚中摆着长桌和长椅,供各位大人坐着欣赏试炮。
棚左是排成五个方阵的新军步卒,每个方阵就是一个营,正中央的是最先组建的中军营,营前树一面黄旗,围绕在它四周的是前、后、左、右四营,分别以的镀黄边的红、黑、蓝、绿四色旗区分。
棚右是二个长夫军团的二个方阵,暂时没有名字,只是以镶白边的黑旗和镶黄边的黑旗加以区分。
棚前则是新军标营,以大红旗为标志,只不过此时的标营只有少部在此,所有标营长枪兵全部在试炮场外围警戒。
他们也是现场唯二全副武装的汉人部队,另一支是中军营中的亲兵哨。
标营前方五十步就是试炮位,昨天下午于硕已经派了长夫们在他事先标定好的位置上挖掘出了左右二个大坑。
坐长凳上的杨大乖没觉得有多舒服,早知道这里如此简陋,他就命人把自己那把太师椅抬来了,他有些没话找话问坐在一旁的张亦隆:“张大人,于大人挖的坑是有何用途?”
张亦隆当然知道那二个大坑是干什么的,“那是为了保证试炮之人的安全的,毕竟新制出的桦木炮能不能经得起二三斤火药,谁心里也没底,所以第一炮试射时,试炮之人在点燃火绳后就要躲入坑中。”
“哦,”杨大乖点点头,顺便卖弄了一下自己的火器知识,“这和施放发熕炮时差不多嘛。”
“对,施放铜发熕炮时也是要挖坑以躲避炮风的。”张亦隆没好意思继续笑话明军,就铜发熕重500斤的体量,但凡炮架设计得科学一点就不至于出现需要炮手躲避炮口风的窘境。
杨大乖和周洪新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再次好奇这三位安答来自何方。
原因就在于,张亦隆没有注意到杨大乖在之前的卖弄中已经打了埋伏,他说的是发熕炮,这当然不是准确的名称,这种威力较大的火炮,准确的名字是张亦隆说出的,铜发熕,也可称为铜发熕炮。
不是在朱家大明军队中当过官兵或是从事制造官属火器的制造,一般人是很难如此准确说出某一种火炮名称的。
压下心中的怀疑,杨大乖开始集中精力看正在场中忙乎的于硕。
于硕指挥着长夫军把二门固定在大车上的桦木炮拉到预定的炮位上,在80步外,彭道济正带着十名长夫把三块门板竖起来作为炮靶,为了保证门板不被风刮倒,还在后面打上二根支桩。
由于时间太急,于硕没有给桦木炮设计活动炮架,只是用铁箍将其固定在大车上,这就造成了瞄准时的不便,桦木炮几乎没有上下俯仰的能力,左右瞄准也需要长夫们搬动大车,实在谈不上便利。
好在这次攻击的目标也不需要火炮做过多的机动。
指挥长夫军将桦木炮推到用白漆划下的标线后,于硕走到炮尾,通过u型照门和炮口的铁钉准星看向百米外的门板。
一边心算误差,一边指挥长夫军们缓慢的搬动炮架,直到他满意为止。
这是穿越三人组第一次在明末草原上试验自己研发的火器,绝不允许失败!
看到桦木炮摆好了,棚内的张亦隆忽的站起身来,把身上的披着的皮斗篷扔给站在身后的杨元科,自己快步走向试炮场。
棚内众人都是一愣,可没等他们问出什么,张亦隆已经走下了土台。
听到脚步声,于硕回头一看,“你怎么来了?”
张亦隆压低声音:“我之前见过榆林炮,农村械斗用的,我给你打个下手。”
于硕点点头,有个帮手总是好的。
将两门桦木炮摆放到位后,于硕示意长夫军把一桶黑火药、装有生铁弹丸的木桶、一桶清水和各种试炮用的器械提过来,然后就让他们退后三十步。
看着放了一地的长短器械,张亦隆不由得感叹一声,“这古代放个炮还真是麻烦啊。”
于硕无奈一笑,“我昨天上午已经折腾半天了,不然只会更麻烦。”说着,打开装药黑火药的木桶,里面是已经包好的绸布火药袋,一袋一斤。
“我去!你用绸子装火药?”张亦隆有些吃惊了,这可是塞外草原,绸缎的价格不是一般的高。
“第一炮必须得打响嘛。”于硕毫不在意的把二个绸布火药袋塞入炮口中,又拿起一根榆林制成的推药杆缓缓将药包推至炮尾,并轻轻压实。
整个过程轻柔的好像在抚摸美女的肌肤。
送药完毕后,张亦隆递给他一个打磨光滑的生铁弹丸,于硕用推药杆将弹丸送入炮膛内。
最后是从铁盆中取出盘好的火绳,张亦隆用瑞士军刀上的剪刀剪下一段,刚要把火绳插在火门上,就被于硕制止了。
“还差一步呢。”于硕从地上拿起根粗大的铁针,从火门上一穿而入,直入绸布药包中,这才把火绳插入。
再三检查后,这才从另一个铁盒中取出已经燃烧的粗线香。
几口气吹红线香头,张亦隆嘿嘿一笑,“像不像小时候放麻雷的感觉?”
于硕点头道:“像,你准备好啊。”
张亦隆不再玩笑,点头表示明白了。
火红的线香头点着了火绳,火绳缓缓的往下燃去。
确认火绳点燃后,于硕和张亦隆迅速闪入桦木炮旁的土坑内。
试炮场内众人都看着边燃烧边冒出阵阵轻烟的火绳,直到燃着的火绳没入火门中,“嗤”的一声轻响,一股硝烟从火门向上喷出。
与此同时,“轰!”一声不亚于远方雷鸣的炮声从桦木炮处传来!
伴随着一股浓烟,2斤黑火药推动着10斤生铁弹丸从炮口喷射而出!
“轰”另一声巨响从炮靶处传来,生铁弹丸准确的击穿了门板,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就将门板还原成一堆形态各异的木片。
有些纷飞的木屑甚至钉入了旁边的门板中!
生铁弹丸一直飞出百余步外才下坠落地,并激起了一片烟尘。
沉默片刻后,全军欢声雷动!
无论是新军步卒还是长夫军团都在欢呼,就是见过火器实战的董一振、岳双元等人都是惊喜交加,没想到木头制造出的火炮居然有如此威力!
郭绍元激动的差点流下两行热泪,他毫不怀疑一点,自己这次的选择实在是对的不能再对了。
杨大乖却面色如水,桦木炮的威力确实超过了他的想像,在他看来,这种东西也就打个蜂窝弹,能把百多枚石子打出四五十步就不错了。
谁成想,居然能把那么大的一枚生铁弹丸打出百步开外!
他想的要比身边所有人都要远,桦木炮的试放成功,意味着三位安答大人不仅有了对付小股蒙古骑兵的利器,更可以攻城拔寨!
苏木沁板申离归化城才多远?这次试射成功对蒙古右翼意义着什么?对达阳台吉是好是坏?
杨大乖不由得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