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长夫们腾出地方,穿越三人组临时在达阳走后,把新军步卒的召募地点改在板申公所门前的广场上,为此专门找了一批棚匠,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搭个能遮风的棚子出来。
于硕则带着姜玮、方布二人带来了长工院里。
尽管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可真正看到那些挤入长工院的奴隶们时,于硕还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字面意义上的老幼妇孺俱全啊。
而且由于眼睁睁看着亲人被蒙古兵带走,有可能此生就再也见不着了,就算不敢当众哭出声来,也有不少在偷偷抹眼泪。
于硕同样手持了一杆鎚枪,只不过,今天他不会传授刺杀术,而是把这鎚枪作为长教鞭使用。
姜玮跨前一步,手中的皮鞭快速在空中挥舞一下,发出一声响亮的“啪”声!
“所有人,排成四队!快点!”
在皮鞭的威胁下,这些老幼妇孺勉强排成了一个根本不成样子的四行队列。有些年幼的孩子甚至被这响亮的鞭声吓得哭泣起来,身边的母亲赶紧伸手捂住他们的嘴。
于硕没空搭理这些人的反应,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从昨晚听到张亦隆要他负责长夫以来,他就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穿越三人组需要的不是奴隶。
说老实话,现在已经是17世纪的明末了,奴隶制的生产效率有多低下是无需穿越三人组明言的。
达阳可以不在乎,毕竟他是大成台吉鄂托克的台吉,手下有数千户牧民,上万的人口。
但穿越三人组不能不在乎,时间太紧了,要想压缩时间就要动员所有人的积极性。这其中也包括了长夫们。
对于要服瑶役的长夫们的士气问题,于硕觉得很好解决,好吃好喝,加上给足饷银,足够了。
现在的于硕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一点,一个月三十天,对于只需要出工种地或从事其他劳作的人来说,有人管吃喝,一个月还能拿到手五钱或是一两银子,已经算是非常优厚的待遇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麻烦的是眼前这些被罚没为奴的人,如何提振他们的士气,如何将这些有限的人力资源发挥出最大的效能,才是考验他这个暂领长夫之人的地方。
想到这里,于硕就想仰天长叹,要是现在身边有个政委该多好啊,自己当年是军事主官,做思想工作不是很擅长啊。
于硕在在队伍前来回踱步踱了将近一柱香,这才开口对眼前这些目前还是奴隶身份的人们说道:“我姓于,叫于硕。我可以说是你们的家主之一,你们则是我们的奴隶。可我不想这样看待你们,在我眼中,你们和我一样,都是人,生而平等的人。”
“但我不能否认一点,那就是你们是因为家中有人犯了重罪而连累你们成为了奴隶。所以我不能无缘无故的恢复你们的自由之身,那样对板申中的普通百姓是不公平的。他们只想在塞外草原上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可有人却想为了自己一已私利把所有人都投入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中。”
“我想,这些人没有想过自己一旦失败了会怎么,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当然,现在他们也想不了,脑袋都掉了,还怎么想?这时候肯定有人在心里骂娘,既然已经把那些反叛之人的脑袋都砍了,为什么还要把你们罚没为奴?”
说到这里,于硕手中的鎚枪重重的拄了一下地,发出“彭”的一声闷响,震的所有心中一凛,“因为不这样就不足以警示那些还想着起事的白莲教徒!因为不这样就有可能让板申内所有百姓都跟着他们一起陪葬!”
手中的鎚枪指向众人,“但你们确实有些冤枉,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改变的机会。不管今后你们从事何种劳作,都会得到记分。一年一清算,只要分数够了,我就恢复他的自由之身!分数更高,你们就可以把自己亲人赎回自由之身!”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除去年幼的孩子,这些人在草原上都已经生活了超过二十年,有不少人甚至已经是第二代板申百姓了,罚没为奴这种事,就算没经历过,多少也听说过。
基本上是自被罚没为奴后,就只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个结果了。
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能恢复自由之身。
而且眼前这位年着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将领,说了算数吗?
于硕冷笑一声:“怎么?你们就这么想当一辈子的奴隶?那我也无所谓!”
一个有些幼稚的声音在队列中喊出一句:“大人!不,老爷!”
于硕手中的鎚枪往前一指,“出来回话。”
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挤开众人走到于硕面前,高声问道:“主人,听说你们在招兵,如果我去当兵,是不是能更快的获得自由?”
这问题把于硕问愣了,奴隶从军?穿越三人组没人想过这个问题,居然还会有奴隶要从军的?
可现在这个问题又不能不回答,否则穿越三人组的公信力就要崩了。
于硕的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可以从军,而且从军后的待遇除了饷银和安家费以外,其余待遇和应募的士兵一样。不过,要自成一军。”
想了想,于硕给出了一个足以撬动历史车轮走向的答案:“如果从军的奴隶表现良好,将优先被提拔为军官。”
少年眼中亮起了星光:“老爷,此话当真?!”
于硕摆了摆手,“不用叫我老爷,我听不惯,你和新军一样叫我大人就行了。既然身为军官,自是军中无戏言!言出法随!既然你大胆问了,我还能给你个承诺,一旦提拔为军官,不仅可以统领长夫军,也可以调入新军中。”
此言一出,别说眼前的奴隶队伍一片哗然,就是站于硕身后的姜玮和方布也是一脸惊诧。
姜玮受限于自己的身份,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方布大着胆子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大人,这样似有不妥……”
于硕头都没回,直接制止了方布下面的话,“张哥既然让我负责长夫,我就说了算,有什么后果我自会承担,与你们无关。”
方布退后一步,不敢再说什么了。
把手中的鎚枪再次重重柱地,于硕点手把少年叫到身前,“你愿意从军吗?”
少年挺起胸膛,用力大声喊道,“我愿意。”
“好,还有人愿意从军吗?”
说老实话,于硕都没想着会有人再出来,眼前这些奴隶,虽说是男多女少,但因精壮的男丁已经被达阳抽走,所以剩下的男丁真的就是老的老,小的小。
真的会有人出来应征吗?于硕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按自己之前的说法,只要老老实实种地、劳作就能换取自己和家人的自由,谁还会想着去过刀头舔血的日子?
可现实马上就给了于硕响亮的一巴掌。
80多人挤出了队伍,既有年过四十的中年人,也有十余岁的少年。
80多双眼睛看向有些吃惊的于硕。
这时姜玮走近于硕,在他耳边说道:“大人,我应该及早提醒你的,你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诱人,别说这些奴隶了,就是那些应徭役的人恐怕也会被吸引过来。”
于硕沉默了片刻,忽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没有理睬姜玮的提醒,反而大步走到这87人面前,大笑道:“好!好!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长夫军团的第一批成员,我将亲自指挥你们!不,准确的说,我会亲自带领你们走上战场!”
说完,于硕转身对身后被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姜玮和方布下达了命令,方布将这87人带到板申公所门前的广场上,交给胡新明,这87人将和新兵一起训练。
剩下的人则由姜玮率领,由于他们的全部家产都被没收,他们已经变成了事实上的无家可归者,所以今天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搬家。
为了便于管理,姜玮建议将他们全部迁到胡宅附近的空房中,这些空房的主人要么已经在之前的袭击中被斩杀殆尽,要么现在就身处眼前的奴隶队伍之中。
搬家一事,于硕交由最熟悉苏木沁板申的姜玮负责,限二个时辰内必须完成,同时,姜玮还要统计出剩下这些人愿意从事何种劳作。
姜玮抱拳领命,带着五名标营长枪兵去监督这些奴隶搬家。
于硕处理过奴隶一事,就准备返回胡宅着手准备修建营房一事。虽然说苏木沁板申中就能制造蒙古包,但新军需要的数量较大,只能拜托达阳先从大成台吉鄂托克的库存中拔出三百顶蒙古包过来,等苏木沁板申制造出足够的蒙古包后才还回去。
除了蒙古包,还有铺设在蒙古包下的木板,也需要于硕制订计划,然后组织长夫去砍伐和切割。
可没等他处理这一堆杂事,胡新明就赶了过来。
小胡很明显有些不太高兴,一见面就说道:“你让那些长夫参加到训练中,会影响新兵们的士气!”
于硕有些奇怪,“他们会影响到新兵的士气?”
胡新明回答的很是干脆,“对,不管我们怎么看待他们。在应募而来的新兵眼中,他们就是奴隶,他们自然不愿和奴隶一起训练,更不能忍受这些奴隶和他们享受一样的待遇。”
于硕有些意外,看来人人生而平等这个理念还远远没有深入明末百姓的心中,在他们看来,这些因为犯罪而变成奴隶的人就会低人一等。
略一沉思,于硕给出了一个让胡新明深感意外的答案,“那就让这些人单独训练吧,我会负责的。”
这次换到胡新明大感意外,经过这十几天的相处,穿越三人组之间已经非常了解彼此了。
于硕与两位战友最大的区别就是其出身不同,于硕是炮兵军官,而且还是一个很典型的技术型炮兵军官,据于硕自称还在修械所工作过,号称熟悉解放军军以下的所有火炮。
而小胡和张亦隆都是广义上的步兵出身,张亦隆虽然是侦察兵军官转业,但在他的整个服役期间都是在摩步旅的侦察营中服役,所以对于如何训练步兵,胡张二人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但于硕也行吗?
于硕也看出了小胡的担心,挥了挥手,“你去忙你的吧,把那些人给我带过来,放心吧,我好歹也是受到正规军事训练的解放军转业军官,完成步兵的基础训练不会有什么难度的。”
胡新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学了明人的习惯,冲着于硕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小胡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正如姜玮和方布所说的,新军给出的募兵条件太过优厚,天刚亮时,就有七百多壮丁涌到广场上要求从征。
片刻后,87名奴隶新兵重新回到了于硕面前。
于硕仍旧手持着鎚枪,严肃的看着眼前众人,高声说道:“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你们也知道为什么那些应募的新兵看不起你们。在我看来,那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们自己,你们既然选择了从军这条路,就要好好走下去。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更好的士卒!在战场上谁的表现会更好!”
于硕把声音往下压了压,“可能你们没有听说过,我们兄弟创立新军,募兵是有标准的,其中一条就是超过40岁的不要;小于15岁的也不要。”
奴隶新兵们都保持了沉默,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超龄或是年龄不够。
于硕手中的鎚枪重重一顿:“但是我相信你们!相信你们是更好的战士!我将亲自训练你们,亲自带你们走上战场,去赢得自由!赢得尊严!回答我,你们愿意吗?”
“愿意!大人!”87人异口同声的高喊着!
“那就开始吧!”
崇祯元年,四月初一日,新军三大支柱中的长夫军团正式成军,仅比步兵营和标营晚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