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帝出身寒微,龙兴岭表,内无兄弟,外乏宗亲,以是王族孤叶,帝胄颇阙。暨于太宗之时,讨伐不孝(注曰:言太宗诛废太子),于是夷灭废太子之家,禁锢诸弟,遂使宗室亲戚,羸弱不支。于是赵氏跋扈,庙堂乏可倚之叔伯(注曰:晋王、宋王、唐王者,不在京也;在京之皇亲,又多无权也),贼献篡逆(注曰:贼献者,赵献也),尽诛皇门。幸太宗曩分封诸子就国,使宋王能举义旗,晋王可匡社稷。然赵氏已屠戮皇家,故中兴光复之后,王侯犹弱也,至于鞑靼肆虐,东都隳沦,又罹一难矣。以是我秦东都一代,皇宗常无盛力,帝族每乏辅臣也,惟晋、宋、唐三王光复天下,匡正乾坤。今广录诸王公事,为《诸宗室世家》,三王以特建大勋,故别有《世家》。
高帝五子:郦贵妃生废太子序,余贵妃生太宗、鲁王庠,潘昭仪生代王庞,凌婕妤生越王庐,太宗自有《本纪》。
废太子序,字天伦,母郦贵妃,孕废太子十三月乃生,帝闻之颇喜,曰:“久而乃生,必为我良儿也!”
既长,颇好诗书棋画。时帝常历戎马,以废太子非其才,每留之于长安,使圣王教之。
开阳十六年,为皇太子。废太子既好文房之事,频与墨客交通,有东海何骆、平原匡恩、鲁郡严湛、河东薛安、会稽孔补、豫章虞城、桂阳赵拓,号曰“东宫七友”,每谈论诗赋,点校文章,以此终日矣。然时太宗为并州,频立战功,名震大漠,太子颇患之,以是亦图建功名于戎场。
十九年春,帝大议群臣,欲加兵鲜卑。太子请为征讨,帝许之,以太子为都督征讨诸军事,都督步骑十二万出卢龙东乡,以清白衣鲜卑。
太子自诩英谋,颇以己是,专力轻进,无有节制,留辎重于后。鲜卑遂诱其深入,要于医巫闾山,太子遂失利,士马死者十四五,副将韩丰为鲜卑所虏。
既败还,推尤于韩丰,且言其已降鲜卑,朝议抄没其家。丰妻郝氏惭愤自裁,韩丰得问,于是畔入鲜卑。自是之后,太子名声颇损,帝不复以兵事与之。
时太宗建功沙场,颇受武将推奉,太子常自危。帝亦以嗣位为虑,问于圣王曰:“卿弟以为,太子与小狼王孰可奉纂皇极也?”圣王每曰:“此君家内事,臣不能预矣。”太子闻之,益忧,图太宗之心更甚(注曰:为后其不发帝丧而讨太宗张本)。
二十一年五月,帝崩于万圣宫,临终戒太子曰:“我家起义于南土,门第不章,汝既无叔伯,当以兄弟为臂膀,不可自截肢体矣。”既崩,太子问于太子中庶子严湛曰:“今小狼王拥重兵于河东,我若奉位,彼安能从我?”湛对曰:“可秘不发丧,矫诏令小狼王入京。”废太子从之,秘丧而矫诏召太宗入京侍疾。先是,太宗与帝有约,以为军国大事,在边为密,求帝每与己诏,改“奉天皇帝”之皇字“白”下“王”为“土”。帝临崩憔悴,忘言此事于太子,以是太子事泄。
太宗遂以“吊帝丧,诛不孝”为名,起于晋阳。朝臣闻之,逼问于太子,太子始言帝未崩,臣皆求见,太子不能制,言帝方崩,发丧,即位柩前。
七月,太子进诸官阶一级,大赐群臣,普赦天下,召圣王、明王入洛。
二王既入洛,太子曰:“朕不发丧(注曰:时废太子已即位,故称朕),以忧小狼王图逆故也,今果如是。彼谋逆遘乱,请二王赞朕诛之。”
太子又问兵部尚书、司隶校尉郜芝曰:“当何如?”芝对曰:“以小狼王之勇,凭河而守,传檄四境,此上计;派遣大将,阻于河北,此中计;人心未稳,兴师北讨,此下计。”废太子用其中计,使二王绝河沮之。
太宗至于野王,明王军六万距之,小狼王禽明王于陈,军遂降溃。
八月,太宗济至河阴,圣王将兵十万距之,小狼王复禽圣王于陈。小狼王再战连禽圣、明二王,天下震动,郡县不守,兵将降伏,遂至洛。太子欲固守,然先是,太子召天下各镇会兵洛阳,惟雍、司、益、荆、扬、徐州动兵,益、扬、徐三州兵远,未至,雍、司、荆三州兵已为太宗所败,以是洛中乏兵,不旬城破。九月初二,太宗入洛,太子遂自尽于宫。
太宗入宫,见太子尸,大骂不止,连斫数刀,欲使犬食之。太宗佐吏杨卿达沮之曰:“彼皇家子,安可如此,且损王度也。”乃止,以庶人葬,时年三十五。
废太子三子:顺、协、耽,洛阳破城之日,尽死于乱军之中。
鲁王庠,字尚文,母余贵妃,太宗同母弟。开阳十六年,封为长沙王,不之国,仍留于京。二十一年,太宗既乡洛阳,废太子以王为太宗同母弟,幽之。太宗入洛,解之,封为鲁王。
昌武六年,上表奏请增开洛阳城内商市,诏从之。延昌年间,杨零跋扈,颇有肆虐,庠每抑止其行,零以其皇叔,惮而恭礼。延昌五年,薨,时年五十二,谥曰仁孝。
四子:衷、沄、蓓、坦,悉于洛阳罹赵氏难。(注曰:废太子之外,高帝诸子之子,名有氵为边者,嫡生,余为庶生)
代王庞,字志宏,母潘昭仪。少丧母,居孝甚哀,骨削难立,高帝为之叹。既长,颇好音律,开阳十九年,与太乐卿钟虎共定诸祭祀用乐,时论以为合礼(注曰:此附叙也)。
开阳十六年,封为上党王,不之国。昌武元年,改封代王。延昌三年,薨,时年五十,谥曰孝文。
三子:泷、博、甫,亦悉罹赵氏难。
越王庐,字公堂,母凌婕妤。开阳十六年,封为武威王,不之国。昌武元年,改封越王。先是,太宗以废太子之事,颇看防诸弟,诸弟惟可在京中,不能出洛,且只受王爵,无可有职。七年,王上表求官,不报,王叹曰:“我,先帝小子,安能如何?”散骑常侍阮桓常与之弈棋,闻此言,对曰:“王不能如何圣上,而可以如何东宫也。(注曰:言恐其于太宗崩后,图谋新君)”王笑曰:“我不如卿矣。”
登丰元年,薨,时年五十二,谥曰肃恭。
六子:沣、呈、浣、漳、籁、柳,漳之外,悉罹赵氏难。
漳,王第四子,好山水,常游于四境,以是得免赵氏难。光宗中兴,以之为越王,以礼部侍郎征之。漳既至,不复能游,颇忧苦,数乞骸骨,帝优诏不许。永弘七年,复进为礼部尚书。永庆九年,薨,时年六十,谥曰平。
二子:菟、葛,菟嗣爵,泰盛四年薨。其子烀嗣爵,与诸兄弟共罹鞑靼陷落东都之难。
太宗七子:杨皇后生孝宗、胶东王淮,淮早夭,不叙;邓贵人生吴国公裒;郑昭仪生闽王它,宇即光宗皇考;刘贵妃生宋国公宁,即宋王;谭昭仪生莒国公良,即晋王;王夫人生舒国公京,即唐王。孝宗有《本纪》,三王各有《世家》,此不叙。
吴国公裒,字攸德,母邓贵人。有孝行,少丧母,居丧,哀戚过礼,以毁悲特甚,为太宗所重。昌武元年,封为吴国公。四年,之国,以吴郡顾途为吴国内史。途协公敦劝农桑,修备政农,平诉宁讼,剿贼抚民,深得吴郡士民之心。
赵氏遘难,宋国公宁起兵,公使部将朱辅统兵三千随义军。光宗中兴,以公为皇叔,征为御史大夫。永庆七年,薨,时年六十二,谥曰孝忠。
九子:荃、銮、典、雏、贝、侑、宽、志、趣,荃早卒,銮嗣位,复之国。銮天正二年薨,其子茹嗣位,直鞑靼之难,遣兵三千助兖州击贼,万平三年薨。其子皎嗣位,至于西京朝(注曰:即至后秦犹在)。
闽王它,字景德,母郑昭仪。少口吃,及长,广览诗书,文辞颇美,然犹不便于言。昌武元年,封为闽国公。四年,之国。登丰元年,薨,时年三十三,谥曰文献。光宗中兴,追进为王。
三子:光宗、路、韬。初,光宗嗣位,既入纂皇极,以路嗣国。
路,闽王第二子,以与光宗同母弟,光宗甚爱之,频召之入京与宴,及归国,亦常与帝书信往来。高隆三年薨,时年五十二。其子游嗣位,鞑靼作难之时,遣部兵二千北乡助青、冀州破虏,至于西京朝。
孝宗二子:郜皇后生恭宗,薛贵妃生巴国公玉。
巴国公玉,字子璞,母薛贵妃。昌武元年,以嫡孙封为巴国公,四年,之国。赵氏遘难,公发国卒三千余人助荆州刺史刘傥。天正六年薨,时年六十八,谥曰仁。
五子:整、烈宗、扶、援、禄,援早夭。整嗣位,鞑靼寇乱,巴中氐酋田尘作乱于巴境,整讨破之,复遣兵二千与关中,至于西京朝。
恭宗蚤遇弑崩,无子。
光宗七子:刘皇后生哀太子寘,孟贵妃生献文太子宇,李贵妃生穆宗、蜀王栾,高贵妃生中山郡公欢,阮昭仪生日南郡公遐,冯贵妃生南阳郡公胤、会稽郡公赫。遐、赫早夭,此不叙。
哀太子寘,母刘皇后。光宗中兴,以为太子。母刘皇后薨,寘居丧尽礼。初,光宗爱贵妃孟氏与其子宇,欲以宇为太子,惟以哀太子嫡长,不能废。刘皇后既薨,帝欲以宇母孟氏为后,以孟氏寒门,乃罢,以邓氏为皇后。然邓氏无子,帝乃愈以易太子为怀。
六年,帝于朝会问群臣以易太子事,晋王、唐王等诸臣联名上表,以为国本不宜有动摇之衅。帝每叹曰:“我若公侯,安有言此者?”(注曰:言臣当尽从帝意。然臣者,匡复天下,辅正君王,何能徒迎旨遵命而不所谏言乎?)太子性至孝而怯,既颇知帝旨,常谓人曰:“何乃使父如此?”于是郁郁寡欢,常日哀苦。
八年,帝复议易太子,李晚成抗表固执,罢。九年,复议欲易太子,李晚成再抗表固谏。太子既孝而怯弱,知帝固欲易之,乃忧病而死。时年二十二,谥曰哀,天下悲之。
哀太子无子。
献文太子宇,母孟贵妃。光宗中兴,以为鲁王。太子母孟贵妃,颇有美色,且能揣帝意,以是帝特宠之。又太子生而貌美,善迎上意,甚得帝欢心,以是帝常有改易国本之意。
九年,为太子,且受诏监国,寻罢监国。十年,帝复有疾,使太子监国,退养于宫。
永庆元年,罢监国,以太子兼雍州刺史,镇长安,关西军政事悉委之,自是,皇太子往往留镇长安。太子在长安,修扩学校,广敦教化,关西翕然沐其风俗。
八年正月,太子诣洛阳觐述,帝劳之,甚嘉其绩。二月,太子归长安。九月,帝不豫,常呕血,急招太子诣洛阳。太子至,帝嘱以国事,诫勉甚切。十一月,帝复康泰,太子归长安。
九年,太子疾笃,是年四月,薨于长安,时年三十,帝大悲痛哭,谥曰献文。
献文太子二子:篆、钥,篆改封韩王,咸于洛阳罹鞑靼之难。
蜀王栾,母李贵妃,穆宗同母弟。光宗中兴,以为东莱郡公。穆宗即位,进爵为蜀王。高隆三年,之国。鞑靼荼毒河北,遣部兵五千北助并州击胡。万平三年薨,时年五十六,谥曰德。
两子:房、阅,房嗣位,至于西京朝。
中山郡公欢,母高贵妃。光宗中兴,以为中山郡公。天正六年薨,时年四十七。
四子:填、涂、鸥、亭,填早夭,涂嗣位,至于西京朝。
南阳郡公胤,母冯贵妃。光宗中兴,以为南阳郡公。高隆二年薨,时年二十九。二子均早夭,国除。
穆宗三子:冉皇后生熹宗、太原王竺、北平王竿。竺、竿随熹宗讨鞑靼,薨乱军中。
熹宗三子:中宗,今上大皇帝,宁王灯,中宗事见于《通纪》,宁王灯至于西京朝。
史臣曰:有秦宗支,本固不盛。而讨伐不孝,禁锢诸王而不任;赵氏僭篡,屠戮宗室于囹圄。故四海赖强藩以捍卫,庙堂仰门阀以垂拱,如何其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