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布,字芙柔,清河甘陵人。祖晗,梁侍中;父闰,皇秦侍中。布幼不敏,父以其为痴。稍长,醉心文典,以知不敏,力往往倍于常人。人一遍能诵,布咏讼十遍,以是虽钝而识广。
开阳十七年,起家为中书主书。二十二年,擢为中书舍人。昌武元年,丁父尤,四年,起为中书侍郎。七年,升拔为侍中。布父祖三代,咸居侍中官,天下荣之。
十年,转吏部尚书。延昌五年,拜为司徒。登丰元年卒。五子,彪最知名,别有传。
薛廉,字正清,河东襄陵人。祖涣,梁徐州司马;父保,隐居河东,名德闻于河北。开阳十四年,廉起家为濮阳令。
十七年,丁父尤。二十年,起为东郡主簿。昌武元年,擢为弘农太守。三年,征为尚书郎。五年,擢尚书丞。八年,擢为尚书左仆射。廉为人逢源,多与交游,以是官运畅达。
延昌三年,为司空。四年,时赵默执政,欲拢王平,使其为司空,遂阴使人言于廉曰:“位已至三公,无再上之官也,其乐安如耕耘桑麻于本郡乎?”廉悟之,遂乞骸骨,许之。
六年,卒于家。子简知名,别有传。
薛永,字常弘,鲁郡薛县人,父辅,皇朝刑部尚书。永富于文采,达于辞令,为京城所宗,每一文出,争风临摹。
开阳十七年,起家秘书佐郎。二十一年,擢秘书丞。昌武元年,为秘书令。二年,转户部尚书。三年,丁父尤。六年,起为户部尚书。九年卒。诸子并不显。
严靖,字达和,鲁郡卞县人。父豫,豫州牧。靖少读经史,每以天下为怀,常思建功业。开阳十五年,起家为丰令。十九年,拔为沛郡太守。二十二年,丁父尤。
昌武三年,起家为豫州牧。靖以豫州犯父讳,固辞。太宗语之曰:“卿父尝当此职,不以为讳,卿可无虑矣。且卿本即豫人(注曰:鲁郡在豫州),岂以此易乡乎?”靖乃受,然每自称“乡州牧靖”,不尝言“豫州”。延昌元年,改刺史。
二年,兖州民黄福生反,刺史任渊讨之,不利,殁于军,贼遂大盛,席卷司兖,扰动京畿。靖与之战于阳城,伪不利,设伏要之,破贼,斩福生,搜讨余寇,河南清净。
登丰三年六月,赵献僭位,天下震撼。扬州刺史宋国公秦宁举义于州,邀诸州刺史。靖与荆州刺史刘傥、兖州刺史任澜、青州刺史高冰、交州刺史迟正烈并同心举义,推宋国公为盟主。
七月,伪司隶校尉赵勰率大兵七万攻豫州,颍川太守薛芳降勰,勰遂鼓噪尽锐,直捣陈郡,靖往援之,既至,陈县已失,靖退屯苦县。勰攻靖,靖与战,勰军多锐卒,豫州久无战事,操练生疏,与战不利,靖遂退还谯(注曰:豫州治所在谯)。
七月廿一日,勰推军至谯县,围之,蚁聚偪城,百道并攻。靖躬披甲胄,督战城墙,身当刀剑,巡卫隍郭。勰军昼夜攻之,城墙数处颇坏,几与地平,靖则率军立栅以距之。勰使冲车偪城,靖则以火箭破之。勰复地道捣城,靖命人横堑以拦之。勰遂使人射箭至城上,系纸书曰:“生募严靖者,万户侯;募严靖首者,五千户侯。”靖取之,于其纸背书曰:“生募赵勰者,封国公;募赵勰首者,万户侯;能得赵献者,可封异姓王。”射回勰阵中。
勰计无所出,深沟高垒以围之。时战事仓促,靖未预之,以是谯内储粟不多,至于八月,已食马饮尿,甚至绞粪取汁,拆屋为柴。九月廿六日,守军力尽,城遂为勰所破,靖乃举家自尽,临终语旁人曰:“尔等已为国显忠,分已尽矣,可降;我受国家大恩,临牧乡州,不可降矣,今贼既至,且以死殉国。”旁人泣愤,遂持戈与勰军战于城中,尽数殉国。
光宗登基,追赠靖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豫州刺史,赐汝南郡公,谥曰忠烈。
邓觉,字道悟,东郡濮阳人。从兄甫,司空。父曲,扶风太守。觉早孤,养于伯父光家。觉少好武艺,光每劝之曰:“我家名门,当好文书,何以刀枪干圣贤事乎?”觉对曰:“无刀枪,圣贤不能免灾于贼寇也,侄习刀枪,正为御圣贤矣。”光颇奇之。
开阳十六年,起家为临晋令。二十年,擢为冯翊太守。昌武二年,为京兆尹。七年,坐失职左迁凉州司马。
延昌元年,升凉州别驾。是年,吐谷浑寇陇西郡,觉随州牧王平击破之。二年,朝廷征之,其曰:“凉州边塞,正合我展武功。”固辞不就,仍在凉州。是年,吐谷浑复寇陇西,觉又随王平击破之。
四年,兼领金城太守。登丰三年五月,王平卒,遂以邓觉为凉州刺史。六月,宋国公举义,亦送书于觉,道为赵氏所劫,书不至,而觉亦传檄州境,罪责赵氏,不附于赵献。
七月,赵献使伪雍州刺史赵清乡凉州,觉距之于陇县,连战不利,退守榆中。八月,清偪榆中,觉夜袭清营,清初至未稳,遂大为觉所破,觉军斩首三千二百级,禽清弟流,枭首以徇。
清收合诸军,集兵七万以趣觉。时凉州诸郡兵至于榆中,合有五万余,两军遂对垒于榆中。清扬声与度河北,觉信之,夜袭其营,反为清所伏破,清诸军遂攀城,觉乃北走。收合散卒,尚有三万,欲往金城,闻金城郡尉袁笃已害太守而降伪燕,觉乃退守姑臧。
九月十八,清推至苍松,时觉招募兵马,众已有六万余,与清均势,乃距战之于苍松南。两军初交锋,各有不利,于是皆退保营垒,相持对峙。翌日再与清战,觉命步卒挺戈在前,轻骑击其两翼,清遂不利,退屯二十里。廿一日,觉尽锐攻清,清募精兵,贯穿觉阵,觉不能敌,遂为清所破,还保苍松。
廿四日,清攻苍松,觉出与战,新募士卒多逃散,军遂溃,为清所乘,觉大败,匹马北奔姑臧。路招萃余众,会集县卒,犹有兵卒近二万。
清蹑觉至于姑臧,重垒围之,觉愤然,曰:“我不能做困兽也,诸将愿降者,今日可降;愿与我死战者,今同我出城殉国也!”军士遂皆愤慨踊跃,激昂欲战,觉乃悉军出与清战,觉奋戈舞刃,蹈锋陷敌,刀戈为之斫烂,然寡不敌众,终为敌所禽。
清卒缚之,立之于清前,清左右使其跪,觉不为所屈,曰:“我跪天子,不跪畔臣。”清曰:“卿弟染,在皇朝为户部侍郎,卿不如弃暗投明,上可顺奉天意,下可团圆至亲,何如?”觉啐之,怒喝之曰:“狗奴,凉州但有断头死义之刺史,不有屈膝同恶之刺史也。”清愤然,遂害之。
光宗即位,追赠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凉州刺史,赐武威郡公,谥曰武烈。诸子皆死其难。
史臣曰:臣旧以为,门阀世家,坐治经纶也,未必能有赴汤蹈义之士,然观严忠烈、邓武烈者,知臣之谬也。夫严、邓直巨逆僭越,大军压城,能仗义奋忠,戮血搏战,殉国于戎场,显节乎危难,实我华夏之正气,皇朝之脊骨也!虽未能克捷,而其牺牲国难,显章忠心,烈节彪扬史册,事迹永颂汗青!臣纂其传,不禁默然垂泪,叩首以敬二公也。